1
车灯依次从山顶扫过。穿孝衣的人三三两两出现,沿着山路缓缓下行。
年轻人和年长者一起走在后面。
“真冷啊。”
“是啊。叫你多穿点。”
“非得摸着黑吗?你说要是天亮会怎么样?”
“傻孩子……”
走到一条崎岖不平的窄路上,两人分成一前一后。
“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年轻人追着问。
“过去的人信这个……”
长者稍稍止步,侧身,让年轻人赶上来。
“以前你那个太奶奶,也就是我奶奶的时候,说起来人比现在讲究。哪敢等到四点多才烧纸,三点人就早到地里了。人家给我一面镜子,教我往里看,说是你太奶奶就在那望乡台上朝这边看呢。”
“那你看见了?”
“那时候我还小,人家问我看见了么,我就说看见了。”
年轻人轻声发笑。
“不过这神鬼的事儿啊,你也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信。有时候确实也挺邪门的……”
“嗯。”
“总有科学触碰不到的地方你说对吧?”
2
王德成老头拖着一把铁锹,跟在前一拨人的身后。
“王叔,你干这个好多年了吧?”有个人回头问。
“也没多久。”
“什么没多久。”另一个人说,“西村满仓他爸不也是你去的?那都有七年了吧。”
“八年了。”孝子怀里抱着一个盛有巨额冥币、香和白烛的木盘子,麻布包着。他的手伸进去摸索一阵,对王德成老头说,“王叔,鞭炮和五谷都在你那儿吧?”
“在着哩。”
“那你赶紧去,我们在这等着。”
老头嘴里哼哼唧唧,不情愿地挪动身体。
“怕啥嘛!?”一个人推了他一把。
老头踉跄向前。
“我妈多心善的一个人,还能欺负你呀?”孝子笑着说。
有人帮腔:“就是。再说人都死了……”
“人啊,活着不可怕,死了就难说了。”
老头嘴里嘟囔着,走到坡底下去了。
父子二人从后面赶上来,人们一起躲在一个背阴的山梁下面,相互点了烟,等待着。
孝子掏出手机。
“二舅,你到哪了?马上要烧纸了……把车停到坡底下,走南边那条路,近。”
3
过了好一阵子,鞭炮声响起,又很快停止。
“走吧。”
穿孝衣的人三三两两走出山梁,走向坟地。
和老头擦肩而过。
“王叔,你先回。我们还得一会儿呢。”
人们在坟前跪拜,敬香,烧纸,火光冲天,冥币带着火焰飞舞。
“妈,来拿钱啊……”
起身时,东方天色已见灰白。
4
走出地头,老头还在那里等着。佝偻着背。等着他们。
“怎么,一个人不敢回啊?”
老头不说话。
一行人默默走向山顶。
手机响了。
“二舅,我们都要回去了,你……”
“我刚到地里,德成叔……”
“啥?”
“德成叔咋在地上躺着哩?”
众人看向王德成老头。
老头一把扯住孝子的衣服,枯通跪在地上。
“儿啊,不要丢下我!”
老太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