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刀,我心似水
——《蠹鱼笔记》自序
文/徐强
这本书写于2006年,断断续续写了两年多时间。
那是一段单纯而快乐的时光。如果没有酒喝,每天晚上睡觉前,从白天繁杂的琐事中挣脱出来,我惟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静静地看书。读到偶有感悟的地方,就把书上的文字抄下来,再写上一点随想,短则几百字,长则千把字,没有什么拘束,率性得很。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像一只疯狗一样,啃了两百多本书,这些零零碎碎的文字,也写了240则,计16万字。感谢《杂文月刊》《北京日报》《湘声报》和《今晚报》,让我的这些题为《蠹鱼笔记》的短文得以陆续发表,与读者见面。尤其是时任《杂文月刊》副总编辑的赵敏(笔名“阿敏”)先生,几乎每期都把《蠹鱼笔记》列为封面文章来推介,有时还安排在头条发表,其中一期经过读者投票与评委评审,获得《杂文月刊》“月度佳作奖”。如此深情厚谊,自当没齿难忘。我和阿敏从来没有见过面,如果光看名字,满脑子就剩下《倚天屠龙记》里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绍敏郡主的影子了。他现在也早已退了休,或许甚至彻底退出了杂文这个“江湖”。衷心祝愿我的这位素未谋面、侠肝义胆的老朋友安康顺利,诸事大吉。
书成之后,寻求出版。时任《湘声报》副刊编辑的向继东先生古道热肠,当即回信应允为之奔走。著名学者林贤治先生把书稿留在花城出版社大概有一年时间,多方周旋,希望可以促成此书在该社出版。两位先生都是我十分敬重的学长,也是当今中国非常纯粹的、不为世俗所玷染的知识分子,他们的努力虽然没有什么结果,我内心的感激之情,却是无以言表,常常羞愧自问:浅薄如我,何德何能,竟敢有劳两位学长大驾?
这本书完稿将近十年之后,在潘大林老师的提携下,终于要在漓江出版社付梓了。尽管由于种种原因,压缩了不少篇幅,但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人生在世,终究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不能得寸进尺,得陇望蜀。
最后需要感谢的人,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杂文作家覃富鑫先生。我写这些笔记的时候,《杂文选刊》主办的中华杂文网(现已关闭)刚好开通,于是就注册了一个博客,名为《求知斋随笔》,每写一则,就在博客贴出一则,以期读者批评指正。覃老师也在上面注册了一个博客,名为《对竹居漫笔》,经常就我写的这些笔记做一些点评或者引申,大概将近20则,给予我热情的鼓励和支持。有一天,他贴出了题为《徐强在中华杂文网博客的意义》这样一个帖子:
“徐强在博客上,坚持写他的《蠹鱼笔记》(读书札记),这是当今文学中的一种文化现象,体现了它独立存在的价值。徐强博览群书,出入于人迹罕至之境,探骊得珠,熠熠生光。他不是食古不化,见洋作媚,而是敢于善于取精用宏,切入现实,发人未见或见而未尝深思者。马步既稳,加之文笔谨严而凌厉,杂文博客上有此一家,足以令人刮目。
徐强也能杂文,嬉笑怒骂,引人解颐击节,但近来已很少见到。突然另辟蹊径,唱独角戏,痛陈时弊,鞭笞封建,呼唤民主自由,旗帜鲜明,成了杂文博客的一隅奇观。”
我把覃老师的帖子抄录在这里,并非挟以自重,只是想表达我对他的深切怀念之情而已。他离开这个喧嚣的尘世,已经两年多了。我在整理他的遗作时发现,在他的文章中、日记里,到处都写着我的名字,内容不是他对我的评价,就是我和他的交往,琐碎到什么时候我给他写了信、和他吃了饭、同访者有谁等等,巨细无遗,一一记录,昨日种种,如在眼前。即使我的亲生父母,也未必会像他那样频繁地念叨着我、记挂着我,这么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如果我不缅怀他、想念他,我就是木头,就是顽石,冰冷,而且绝情。
博胡米尔·赫拉巴尔有一部小说叫做《过于喧嚣的孤独》,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过于孤独的喧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中,有多少人是可以用情换情、以心交心的呢?分贝无法掩盖孤独,热闹不过是热闹罢了。能够有一个人闯进内心,说上几句体己话,已属上苍眷顾。如今斯人已逝,何者堪续?每念及此,不如翻书。
陆游说:“吾生如蠹鱼,亦复类熠耀。一生守断简,微火寒自照。区区心所乐,那顾世间笑。闭门谢俗子,与汝不同调。”(《灯下读书戏作》)岁月如刀,我心如水。这些年来,眼见种种人、种种事,被时间这把刀雕刻得满面沧桑,沟壑起伏,人自己无法认识自己,事情好像也模糊了是非的界线,愈加觉得陆游这首诗适合我的心境。我不如就像他那样,继续埋在纸堆里,做一只安静的蠹鱼吧。
2017年10月1日,于贵港求知斋
(书法题签:刘国祺)
《杂文月刊》头条发表《蠹鱼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