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一句大宋老王的诗,道出了春联的历史积淀,可谓渊源流长。由此可见,早在大宋之前,就有把春联作为表达喜庆的习俗了。
只是在宋之前,还没有发明纸张,也只好以笨拙的木材制成符,刻上或者写上吉祥欢庆的字句。当然,这样的春联,只能采用“挂”的方式。好在到了神明的大宋朝代,大伙儿的脑袋瓜越来越好使,发明了“造纸”与“印刷”。于是赶紧将一年一度的春联由木质的改为纸质的。这样的春联既美观又省事,只须粘贴便可。如此,春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该贴的地方都给贴上,甚至猪圈门,粮仓窗、灶门口……都得贴上。正月里,红灯笼、红鞭炮、红春联,可谓是江山一片红啊。
年文化应该是中国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不但涵盖了丰富的人文哲理,而且还洋溢着浓郁的民俗气息。作为年文化中的“中国红”之一------春联,更是赋予最为直接表达情感的方式,因而摆放于最显眼的位置。它不像作长篇大论,正因为用字少,务必做到“精”、“雅”、“趣”,不但要求对仗工整,还要讲究平仄押韵。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幅好的春联,应该是集文化与书法两者之大成。当然,写春联讲究的是做学问或者是官宦人家;也有经商者附庸风雅,按自己的意思请人书写,然后洋洋自得粘贴于朱门楹柱之上;而普通的百姓人家,自当裁纸磨墨,依着葫芦画瓢了。
记得小的时候,我家的春联是由父亲来写的。父亲念过两年的高小,认得些字,并且能写一手算得上秀气的钢笔字,由此当了十几年的大集体生产队会计。这也可以认为父亲身上有点文化人的影子,其实这一点一直是他自诩的骄傲。他的毛笔字根本没有系统地练过,但那个年代能会写字就很不错了,何况他还能郑重其事提起毛笔大胆地书写呢。
虽是平常人家,但父亲将过年写春联当作了一件大事。我认为可能那时正是他显摆本事的时候,好让大家瞧瞧:咱确实是个有文化的人呗。当然,他的字还是看得眼顺的。父亲大年三十买来笔墨纸,还有一本小小的能装进口袋的日历本。日历本的最先两页,便是春联的句子,大半没有什么新意,老生常谈的那些。隔壁大伯家有本不算太厚的对联书,上面的对联丰富,但不好意思去借,因为过年了还借人家的东西,是不吉利的。
后来我念书了,父亲是儿子的榜样呀,见父亲喜欢写字,也就潜移默化了我,我也喜欢写字。一为讨得父亲的欢心;另外,能够写一手好字,也确实是值得称道的一件事。虽不说什么字如其人,但练字确实能改变人的一些细节上的瑕疵,至少在写的那一刻,有安心定神之效。父亲见我也喜欢写字,自然是喜不自胜,他认为这样,儿子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
自从我手握毛笔后,父亲便毅然放弃了每年写春联的重任,满怀信任地鼓励我来写。屋里或者亲戚拜年时,父亲就乐滋滋地把粘贴在门上的春联指给他们看。这样,父亲与我同在大家的交口称赞中陶醉好一阵子。父亲为能有一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儿子而自豪,而我,是为得到父亲的钟爱,感到满足,幸福。
我不知道不再写春联是从哪年开始的。好像从不写春联开始,年味就渐渐地变淡了。由写春联变为买春联,或许是彼此心态上的一种变化,促使人们对于现实生活上的一种转变。当五花八门的印刷春联让人眼花缭乱时,尽管它们精致美观,却引不起我太多的兴趣去挑选。似乎那一刻,也挑不出什么称心如意的东西似的。
或许正是从那时开始,我已经长大,而父亲已经变老。对于春联,可能我们都把它当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流于形式了。因为从这上面,我们都不再体会先前的那份激动人心的、充满愉悦的、无限自豪的心情,最终沦为现实中一个父亲对于儿子走向平凡的失落,与一个儿子对于没能实现父亲所抱梦想的愧疚。
当然,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这样的情愫最终淡化。平常的人过着平常日子,这是绝大数人的现实。每年春节的春联,在特别的日子里,依然成了很平常的一件事。当然每年贴春联时,我还是会叫上我的孩子,让他同我一道粘贴春联。不为别的,只为让他能感受一些春节欢愉的气氛,感受一份很简单很朴实又很自然的父子之情。
今年的春联,却特例了一次。原因是外甥读六年级了,也喜欢写字,并报名了毛笔字训练班。短短几月下来,毛笔字写得有板有眼,居然在一次小学的书法比赛中拿了奖。妹妹妹婿很是高兴,当然这样欢乐的心情也感染了我。当他们提出今年我家的春联由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外甥来写时,我的心里掠过一阵兴奋,并由此带来一丝对于新年的盼望。于是我慨然满口应允。今年年三十粘贴春联时,我是很用心地去做的。先是用面筋糊好,然后春联周边再上一道胶卷,目的是让春联粘贴的更牢固些。我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如同很多年前父亲的心情,没有太多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充满了感动的,欢喜的,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