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刺客聂隐娘》画面截图,意境高远

中国人关于吃饭,有一句话说绝了,五谷为养,五蔬为充,五果为助,五畜为益。我觉得这几句话大概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饮食结构。过去中医大师倪海厦讲到发现并出版《黄帝外经》时说,医学从此完美。我相信这样的话。我相信世界上有最适合、最完美的事物。这种完美理论,在哲学上也许值得商榷,但我是主观的。

接下来说说色。心经里好像说,色就是空。我觉得色就是儿女情长。贾瑞对着镜子手淫而死,起因还是对王熙凤的活生生的情的迷恋。若王熙凤答应跟他谈恋爱,他俩估计也跟宝玉黛玉似的。当然,我这是慈悲为怀地去看。

好色,是一个伪命题。我见过更多的人,是迷恋男女间的那份感觉、那份风流、那份神态、那个劲儿。和酗酒差不多。酗酒的人,最爱什么?爱非常好的酒,爱和哄着他的人痛饮。好色的人,爱最有魅力的异性,爱狂热的情欲。 

最近听说文艺女神张悦然和双雪涛结婚了。听说二人本来是师生,后来双双出轨,重组结婚后,又佳作频出,获得各类文学大奖。在一个讲座视频上,我看到张悦然和双雪涛分座在文学大师格非两边,互称悦然、雪涛,眉眼之间都是忍不住的笑容。男方挺拔骄傲,女方红面含羞。真是令人羡慕的。不管怎么样,作为观看的人,我会觉得,这两个人,这辈子值了。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问,什么是爱情。但是当真正的爱情,展现在眼前的时候,谁会看不出来呢?两个人没有丝毫的顾忌和遗憾,对对方全身心的满意,全身心的满足,对自己人生的无憾。也许随着岁月和形境的改变,这份爱变成了争吵,变成了冷漠或其他糟糕的事物,但是这段美好的日子永远不会消失,不仅不会消失在彼此的记忆里、身体里,也不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股能量将是永恒地留存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个城市、一种文化里。

爱情,就是色,就是惦记这份感觉。消受这份感觉,需要身体条件和各类外界条件。有很多中年男人未老先衰,开始声称对异性不感兴趣,开始把玩石头、泡茶、钓鱼。盖是身体不能消受色了。

我有戒烟戒酒的体验。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戒这个字,我无非是习惯了没有烟酒的生活,并且依然快乐。博大精深的秘密就在于“依然快乐”这四个字。颜回吃一碗粥,喝一瓢清水,住在寒舍之中,他的秘密就是依然快乐。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了美食和谈恋爱的感觉,一个人还能不能依然快乐。颜回是穷到底,没办法。我们好端端的,要戒烟、戒酒、戒美食、戒男女之情,除非憋着要登基称帝,否则谁心里不空落落的、被晃一下呢?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我内心深处好像还隐隐有种不服气,过去的高人,好多都能做到,我也能做到。谁还不是个圣人呢。我们的文化,特别是世俗文化,是暗示我们追求享乐、追求色的。比如流传甚广的“洞房花烛夜”、“金风玉露一相逢”,比如群众在文学人物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暧昧态度上,比如将一个花前月下不解风情、不敢主动的男子形容为“棒槌”。潜台词是情爱难得,抓住啊!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一个人要是像戒酒一样,戒掉情爱,我们不禁会追问:你正常吗?你的人生完整吗?你对得起小丽、小红和小美吗?

越是这样,我好像还越是有点不服气。从谈饮食男女,到谈戒饮食、戒男女,是因为食色不仅是性也,它们还常常是痛苦的源泉。病从口入,我们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执着于情色,伤身伤神伤时间。稍微有点觉悟的人,难免会考虑节制、对人生负责的事项。如今在短视频像细菌一样繁殖的生活中,美食、美景、美女似乎是唾手可得的,变得极为通货膨胀,只要你努力工作挣钱消费,学习技能,你都能得到。这种情况下,你舍得下这个不靠谱的决心吗?这事先放下不说。就算你一时糊涂,下了这个惊天地泣达尔文的决定,那你以后生活的意义与灵魂的快乐,往哪里安放?喝茶、钓鱼吗,那是毫无意思的。像雷锋一样,像焦裕禄一样,你这境界,似乎又差不少。另外,你原地变成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不讲黄段子的人,除了感动中国节目组可能有朝一日夸你两句,身边的人也不理解你活着有什么意思、抽哪门子风。

由此可见,想做一个靠谱的人,是多么的难。曾经我觉得搞艺术、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真正的艺术家,是世界上最难的事。现在看来,做一个实打实的靠谱、高尚的人,比当艺术家还难。在我行将绝望的时候,我想起战国老子的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还想起了许多伟大的人说过的类似意思的话。在这个档口,我竟然开始以电波对接的方式,重新理解咱们国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古老经验。作为一个无知的享乐主义者,我想要踏出一步,想要做一个好点的、靠谱点的人。为我鼓掌。

(今天开始在简书上写点东西,是因为我非常喜欢写日志、写博客的感觉。2009年前后,中国多么流行写博客啊。那是一个美好而有文化的时候。因为博客字数多,在文学格式上,属于文章,拥有它自己的结构和效果,可以产生短文字无法达到的一种阅读感受。如今日志和博客已经无人问津了,简书是相对最好的文章平台。

想起来写博客,是因为我在看一个叫张清华的文学评论家的视频节目。他提到,什么是批评(评论)?行间为批,文末为评。就是看书时,在书上做的小批注,就是批评。在话语严重利益化的今天,他对批评的解释,让我觉得,对世界发表看法,又回到了那种原初、平等、不经意、亲切的状态中,就是随手记下当时的小心得。我如此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决定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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