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森林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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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在苦难的日子里,尽管小花表面上表现出逆来顺受,但内心对自己所遭受的屈辱,没有让她在对待自己的人生态度上自暴自弃。

10

这次王朝从外面进来,小花从里屋迎了上来。这是过去小花从来没有过的。

“我爸要你进去跟他坐坐。他要和你说说话。”小花站在王朝面前,看着他说。

“……”王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每次来,都会径直入小花的小屋子里,和小花匆匆忙忙的了事,然后再匆匆忙忙地离去。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相对于夜晚来说,他白天来得更多一些,也更自在一些。

地主合柱是属于民兵队管,他来地主合柱家监视地主,了解他日常生活的情况,是他的工作范畴之内的事情,大白天人们也不会怀疑他一个民兵队长会跟地主的女儿苟合。

他上一任的民兵队长也是时常往地主家跑,那时候地主多,有五六户。现在牛姥山大队就剩下合柱地主这一户了。

但现在地主合柱要他进去他房间与自己说话,他知道这是一个父亲要过问自己与他女儿偷情的事情。自己要是硬着头皮进去,将是让人非常尴尬而又嫌恶的场面。

“合适吧?”王朝紧张又尴尬地问。

小花把刚才父亲的话重复说给王朝听,王朝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

“你自己带杯水进去吧。”小花转回身,用杯子从壶里给王朝倒上水,递给他。

“小花一起进来吧。”合柱在里面喊了一声。

“我再烧壶水。”小花应了一声。走过来用手推了一下王朝,让他先进去。王朝还是有点神情不安来到合柱屋里,在一张对着床靠墙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现在是农历的三月天,外面是暖融融的阳光,可屋子里仍很阴凉,尽管床边放着一个暖炉。这大概就是山区气候的原故吧。

“我得谢谢你。这是我的真心话。你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帮我们。有几次那些人要动手打我的时候,是你在阻止他们。现在我这样子,你也看到了,熬一天是一天了,只是小花我放不下心。”

王朝一落坐,没容他开口,合柱先对他说起话来,他看着王朝继续说道,“她虽然和韦大订了亲,可还未结婚。小花也耽心自己生个和韦大一样的傻儿子来。要是你和小花真的有缘,生了孩子,我想即是伍芝莉知道了,也会认了。他们也不想要个傻子孙子,你说是吧?”

“嗯。”王朝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板凳上,从口袋掏出烟袋,用手指抓出把烟丝,捏成了一撮烟,再掏出报纸裁的小纸片,卷了根喇叭烟,起身给倚在床头的合柱递过去。

他的这些举动,一是掩饰自己现在面对与其私通女儿的父亲一些尴尬,也是表示向私通女儿的父亲的歉意。尽管合柱是自己被批斗的地主,但现在他是与自己私通女人小花的父亲。

倚在床上的合柱,每讲几句话,都要让自己停顿会,喘过气来。他眼睛混浊,肋骨凸现,身上瘦骨嶙峋。讲话时发出节奏不均匀的呼吸声。举步维艰的生活给他身心上带来致命的催残。

他全身充满着人到暮年不幸人生的悲哀。尽管有时会露出一点笑意,但依然掩饰不了由于苦难的日子留在脸上的凄怆。

这时小花提着水壶进来了,她把水壶放在床边一张小台上,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

合柱接过王朝递过来的烟,从床头拿起火柴,点燃,吸一口后,说:“你们一起也快二个月了,小花不知道怀上没有。小花缺营养,这几年斗地主,把我们折腾得什么都没有,她没吃什么好东西。”

“我今天给她带了六个鸡蛋。”王朝说。

“上次你带给的那块肉,剩着还有些。你不要带得太多,你是有家有小的人,总拿东西到这里来,会让人发现的。”

合柱的意思是,王朝不能总是背着老婆往家里拿东西送过来。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年代,王朝家里也不会宽裕到哪里去。

他心里明白,王朝对女儿是有了感情的。原先对他的愤怒、憎恨现在已经转向可以把女儿托付的人身上倾斜。把女儿托付给王朝,是对自己身后的交代。也许这是一种沉甸甸的父爱。

“让你老和小花补补身子。你老病了这么久了,家里饭也不够吃,吃好一点,身体好的快一点。”王朝很诚恳地说。

一旁的小花听到父亲与王朝的对话,一抽一泣哭了起来了。

小花这么一哭让王朝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楚。作为男人,小花让自己获得了心仪女人给予自己满足的幸福感。

这种满足的幸福感,而不仅仅是一时的交欢,是一个男人在一生当中,是与自己生命的交流和生命进行中高歌猛进的旋律。如果现在有任何怀疑的想法,都是侮辱他和小花之间的感情。

他想要是自己可以为小花作出牺牲,也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小花自小没娘,没人疼,爱哭。”合柱看着哭泣的女儿,用缓慢的语调说,“但她会干活。她妈在她三岁上教了她绣花,她一直记得,现在也绣得好。才多长时间?前后可能十几天吧?半个月的功夫。但不能让人知道,知道了会当作资本主义毒草,又得受批斗。现在我告诉你,是把你当成我们自己的人。”

“我知道。”王朝回答后,补上一句说,“我会对小花好的。”

11

小花妈妈是个美人,是城里粮店里的女儿,合柱在快四十岁的年纪拉着粮食去买粮,费了很多周折,把她妈妈带回了家。当时小花妈妈比小花还小,十八岁,与合柱相差二十岁。和现在小花与王朝一样这般的年龄。

这些合柱没告诉小花,小花也从来没问。可惜生下小花后,没过几年就土改了。合柱怕漂亮的妻子遭受蹂躏让她逃走。

小花妈妈跟着合柱过来后,一副忧悒的样子,合柱问她是不是有相好,小花妈妈否认自己有相好。但合柱一直怀疑小花妈妈在娘家有相好。与合柱一起时,常常是神不守舍。

小花没有去过自己外婆家,因为路远,妈妈在的时候没带她去。合柱在土改划为地主成分后,就没去了,现在斗地主的年代,就更不敢去了。

小花在人面前不敢提外婆家,小时候人家问她,她一个劲的摇头。

小花对妈妈没有什么认像。记忆中只是妈妈模模糊糊的样子。虽然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受到妈妈的抚育和宠爱,但只要一提起妈妈,她就想哭。

要是妈妈不逃走,会不会被批斗呢?小时候她这样问过父亲:“爸爸,要是妈妈不走也会批斗吗?”

“这还用说吗?你没看到龙虎塆大队斗地主婆吗?”

被斗的地主婆双手反绑在背后,两胳膊肘间插上一牌子,上面写着“打倒某某地主婆”,胸前再挂上打上叉的“牛鬼蛇神”的大牌子。

因为是女人又是地主婆,他们会把地主婆的头发弄得奇形怪状,剃“阴阳头”或“鬼头”,会找些丑不堪言的东西挂满她们全身,有的脖子上吊着骷髅一样很大一串木球,头上罩着用鹅毛鸡毛弄的“妖精”帽,让人们看到现实生活中地主家出“妖精”、出“牛鬼蛇神”狼狈污秽不堪的样子。

一些地主婆被批斗一次后不甘受辱,回家就喝农药上吊自杀了。接二连三地主婆自杀的事件发生后,上面禁止批斗地主婆不能肆意侮辱丑陋化。

一些大队干部也认识乡邻之间这么恶毒,实在过分,也会加深人们之间相互仇恨的矛盾,就间接地取消了对地主婆的批斗,只要地主在,只斗地主。地主不在时批地主婆,也不再用些丑陋不堪的东西挂在她们身上。

这样斗地主婆的场景,让小花庆幸自己妈妈不在,从心底里也感谢父亲让妈妈逃走。

那一天,小花无意间在镇上遇上一远方来的瞎子,在乞讨中,边拉边唱,那二胡凄美的声音,把她拉得哭了。她忙擦干眼泪,快步走开。

即使如此,尽管小花表面上表现出逆来顺受,但内心对自己所遭受的屈辱,没有让她在对待自己的人生态度上自暴自弃。反而比常人或象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对处于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更笃实坚强。

“什么委屈都得忍,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要人在,咬咬牙挺着就过去了。”合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旁哭泣的女儿,顿了顿,他继续道,

“如果是罪孽的报应,所有的罪孽让我一个人背负,我死了的话再一起带走。当年我就对不起小花妈,要是小花过得不好,我的罪孽就更深。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死后下地狱。只要小花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下地狱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小花就是嫁过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合柱把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到王朝脸上,看着王朝说,“只是我不在了,你得想法子不让她批斗,她一个妇道人家,经不起这样子折腾。”

“我保证不让人欺负她。”王朝说。他虽然口气很硬,但话语底气显得不足。

王朝知道以自己一个生产大队的民兵队长,想要保护地主的女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光牛姥山大队同级干部就有七个,上面还有公社、区政府。

而且冬塘公社革委会和冬塘区政府,都设在冬塘镇上,牛姥山大队九、十、十一、十二、十三生产队都在冬塘镇上的木铺街。

在牛姥山大队,不管是谁,稍有什么好歹的事情,整个冬塘镇就会闹得沸沸扬扬开来。

12

与这个男人结婚,却不愿与这个男人生小孩。在外面另找男人生小孩,这似乎有悖于妇德和伦理。但傻子韦他是男人吗?即使他是男人,他能生下来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吗?

合柱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发现女儿与王朝的偷情之后,他就不断催促女儿去和傻子韦同房。女儿早就跟他说过,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生个傻子儿子来。

至于王朝缠着女儿,谁让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呢?漂亮女人惹是非,合柱深谙这个道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年自己不也是这样缠着小花她妈吗?

如果不是王朝,换了是另一个坏家伙缠着小花,一味地把事情弄僵,那又将是怎样一桩倒霉的事情。

公社林场的冬湖水库,每隔一二年有抗婚的姑娘投湖自尽。有一年里竟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情。让人惋惜之余对冬湖水库慌恐不已。对自家谈婚论嫁的姑娘,家长很留意她们往冬湖的去向。以至于在冬塘流传,姑娘家,去冬湖,麻蛙跳,水里哭。

冬塘山区的女人和男人一样,生长于崇山峻岭之中,脾气倔,性情刚烈,认死理。就说自己的女儿吧,看起来懦弱,其实性格好强,为了生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竟然想出这么一招来。只是他没想到,女儿会选择王朝。

他愿意女儿仅仅是为了与王朝生一个正常健康的小孩,而不要真心去爱这个男人。他想王朝本人也是这种想法,万一掺杂任何人情世故的私念,以后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到时候女儿将如何面对。

可是现在自己和女儿为了孩子,算不算是一种利已主义人情世故上的私念?

但是他不想与王朝谈及孩子的事情。如果女儿真的生的是王朝的孩子,相信女儿与王朝、还有伍芝莉会有妥协的办法。

现在他得向王朝说说周瑞年。他希望王朝地位会更好一点,对女儿照顾得更周全一些。就人生的经历和世事,王朝虽说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对于自己来说毕竟还是年轻人,而且他没有比自己更了解周瑞年。

过去他与周家是有过交情的。合柱的父亲有时会跟着周家体胖祖父去外面替周家当帮手。那时候周家在外面有好多店铺,体胖祖父乐于助人,教合柱父亲一些生意上的窍门。

“你得想法子接近周书记家人。”合柱抬起手,动了一下肩膀,想把腰再坐起来一些。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又躺了下去。

“我慢慢拉你一把,可以吗?”王朝问,合柱点点头。王朝起身走向前,张开双臂抱着合柱肩膀让他靠在床头。

“听说周书记调到区里当书记了,上几天有公社干部说。公社书记和主任去区里参加周书记主持的会议。”王朝退回板凳上坐下后,把周瑞年回冬塘区委当书记的事说出来。

他端起放在板凳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他回冬塘那就好了。估摸是冬塘贫下中农要他回来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合柱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他抽了一口烟,喇叭烟头快要从嘴上垂下来时,他忙用手指夹住。

周瑞年回冬塘当书记,对于合柱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讯。这正是他的生机和希望所在。但是他不能说岀来,即使现在是在王朝和女儿面前。

但他闹不明白冬塘公社革委会与冬塘区委的关糸。对于像他这样的地主身份,他根本没有接近公社干部的机会,区委的领导就更不用说了。

有时候周瑞年回家,在路上相遇,他把牛牵到一边,自己躬身让路,周瑞年却自己站到一边,让他牵着牛先过。这样让他愈加尊敬周瑞年来。

周瑞年在让路的时候,往往会顺便去一旁的田埂上看看田里的禾苗长势,或蹲下身观察土里的庄稼。

虽说自己父亲和周家有过世交,周瑞年也比自己年轻,但他和冬塘所有的贫下中农一样,对周瑞年满怀尊敬和爱戴。现在处于这样窘迫的困境,就更不消说了。

“不是。他是在区委里。”王朝纠正合柱的话。

“区委也在冬塘镇呀。”合柱仍然固执已见。

“是管十一个公社的区政府。”

“噢?”合柱应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他接着说,“管这么宽了。那是因为他威望高呀。他生产抓得好,当年他在冬塘当合作社长,我们的红薯南瓜用来喂猪,粮食吃不完。他去哪儿那里的农业生产一年就会抓上去,也不用批这个斗那个,大家一心一意搞生产。他让群众有饭吃,谁还能不服吗?重要的一点,他做人做得很极至,个个都服他尊敬他。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是。冬塘没人能与周书记比。他来了,以后批斗会也没有这么多了。”王朝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谈及周瑞年,对于合柱来说,这是个高兴的话题。合柱高兴,王朝也高兴。

“要过年,找周瑞年”,这是冬塘人们流传下来的一句话。

“只要他回冬塘公社就好。”合柱欲言又止。合柱还是以为周瑞年回冬塘区委工作,是回冬塘公社了。这让他心里充满希望。

“周书记不是什么人能比的。你也是大队干部,有些该向他学习。”合柱这么一说,王朝有些懵然。

他没吱声,望着合柱听他继续说下去,“你会打铁织篾篓,砍柴切菜的刀,装谷子的筐,走亲戚的篮子,他家总是需要的,你隔三四个月送些过去,一次不要都送完,分几次送,来往多一点。人都是有人情的,你对他家好,他自然会关照你。”合柱说完,把头完全仰起来,撑着脖子,张开口让自己缓口气,

“我怎么没想到呢?”王朝像是醒悟过来。他自以为了解一些人情世故,并且为此付出了一些努力,比如讨好小花。

“你甩开膀子干,也是一方面,讨好上面也应该有。现在在冬塘,只要周书记一句话,什么事都不是事。”合柱以长辈的身份教他。

“这我知道。可我不敢见他。我们下面大队干部都不敢和他说话。”王朝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按照我说的,去替他家做的事情。慢慢熟了,能说上话,什么事就好办了。要是周书记让你去公社做个部长,那就更好。要不,你一个大队民兵队长,也很难。你不说,我也知道。”合柱把仰起的头转向王朝,看着他又说,“我也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要不,小花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你一起。”

“家里天天总是菜园子里的白菜,坛子里的萝卜,过年傻子家拿来十二个鸡蛋送礼,还给人家剩三个。这二个月,全靠他给的,才过得好一点。”小花见父亲和王朝谈得高兴,插上话来替王朝说几句。

“是呀,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到了下个月,土里的东西长起来了,就是饭不够吃,只要土里有菜,就能活命。到了七月份收稻子,日子就好过了。”合柱说。

“爸,我想再去捉两只鸡来养?”小花问父亲。

“大队规定每户只能养三只。有些人偷偷摸摸的养多两只,那是贫下中农。我们地主家不能养,哪怕多一只也不能。你嫌我斗得还不苦吗?”合柱说到这,变了不悦的脸色。

他拿起杯子想喝口水,但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很长时间他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喉咙有点干涩。小花过去提起水壶给杯子倒上水,再端给父亲。

“现在开了春,地上长草了,鸡有虫子啄了,就有蛋下了。”王朝说这句话,看着走向前替父亲拿起杯子去倒水的小花一眼,像是安慰她。

合柱家就三只鸡,就是这三只鸡也只有一只鸡也是隔十天八天下一个蛋。

“人没得吃的,鸡也饿得慌。哪里还有蛋下。”退到一旁的小花垂下眼睑,望着自己的脚尖,委屈地说。

“现在是最苦的时候,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你们年轻人要对过日子有信心,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合柱声音不大,但话语蕴含着一股坚强向上的力量。

“如果万一那一天,小花要批斗了,不要让人打她,她毕竟是个女人,才二十几岁。要是把她关起来,你给她送点吃的穿的,不要在里面饿着冻着。原先我们一些人关在里面,放出来没多久人就没了,都是在里面折腾弄得快要差不多了。”

合柱把王朝刚进屋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望着王朝,满眼期待。现在心里还是放不下女儿。

“大叔,我真想带小花躲到远远的地方去。”王朝把心㡳里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合柱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想过,确实到了那一天,你们要走的话,往东南方向走。年轻的时候我去过那,那边气候暖和,春冬天没我们这儿冷,在外面搭个棚子也可以睡,吃得和我们这里差不多。

“但不到那个时候不要走那一步,抓到了更加不得了。再说我们冬塘是个好地方,土肥,只要肯干活,就有得吃。那些从北方来逃荒的人那么远来冬塘,我们就更不应该往外面跑了。小花妈你是见过的,一跑二十年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算是跑出去了,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我年轻的时候,是走过远地方的。有些山上不长树尽是黄泥,地上也不长草,尽是沙。这样土地没有肥,怎么长庄稼?听说现在好多地方饿死好多人。你是民兵队长,应该听说了吧。”

“嗯。都是那些逃荒来冬塘的人说的。”

“他们这些人不会说假话啊。要是家里不闹饥荒,谁愿意拖家带口远远的来我们冬塘这里逃荒?”

“嗯。”

“小花以后就拜托你了。”合柱使劲说了最后一句。他把要对王朝说的话说完,已经耗了他不少的体能。想想也不能多说了。王朝的时间也不允许呆在自己家里太久。

“你们去吧。”合柱轻轻地朝王朝和女儿摆摆手。

(未完待续。下集13、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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