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乱畏谗言——读《诗经·沔水》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沔彼流水,其流汤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

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译文:

条条河流水弥漫,倾注大海去不休。空中游隼迅捷飞,时而飞翔时停留。可叹可悲我兄弟,还有乡亲与朋友。没人想到止丧乱,谁无父母任怀忧?

条条河流水弥漫,水势浩荡奔腾急。空中游隼迅捷飞,高高翱翔可任意。想到有人不循法,坐立不安独悲凄。心中愁苦无处诉,久久难忘积胸臆。

空中游隼迅捷飞,沿着山陵飞来回。流言蜚语四处传,无人制止和反对。告诫朋友应警惕,种种谣言正如沸。

今日是庚子年庚寅月癸未日,腊月廿三日,传统习俗中小年,民间传说中灶王爷上天庭述职的日子。记得小时候,妈妈会给我买回糖瓜,还要反复告诫我,今天要谨言慎行,不能乱说话啊!当时看到甜甜有意思的糖瓜,很高兴很激动,早忘记了之后的提醒,照旧和小朋友们玩耍了。现在回想,糖瓜原来不是要黏住我们的嘴巴,而是给灶王爷的“封口”糖啊!祭祀这位最接地气,最有烟火味的神仙时,嘴里会念叨着:上天言好事,说好听话,回宫降吉祥,反正不能造谣,不能乱说。

今天所读诗歌《沔水》也有规劝之意:不要听信谣言。前两章起兴“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沔彼流水,其流汤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朝”“宗”本指诸侯朝见天子,春季谓“朝”,夏季谓“宗”,于此喻百川入海,浩浩汤汤,终归于一。鴥(yù):鸟疾飞貌。隼(sǔn):一类猛禽,中国常见的有游隼等。渺远天际,它应是骄傲的急先锋,时而高飞时而低徊,任意翱翔,自由了得,也会在疲倦时停歇栖息的。宇宙造化中,水、鸟、人都是一样的,是渺小一物而已,但此刻人却不能像他物,“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不能安居乐业,却纷纷背井离乡,到处流亡,兄弟离散,父母受苦受累,身处乱世的百姓无一人幸免,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却不制止祸乱,让那些不法之徒为非作歹难道他们没有父母吗?他们愿意自己的父母遭受忧患吗?“心之忧矣,不可弭忘”,种种经历,对家国的丧乱,诗人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深为忧虑,不可断绝。

这首诗歌是《雅》中一首,需要在宴会中歌咏的,我试想诗人是怎样的人?高亨《诗经今注》谓:“这首诗似作于东周初年,平王东迁以后,王朝衰弱,诸侯不再拥护。镐京一带,危机四伏。作者忧之,因作此诗。”

诗人神色凝重,举动缓急有致,他应该也是国家的重臣,经历过“宣王中兴”,阅见过周王朝的兴盛繁华,而如今王朝的混乱和没落使他的内心充满了忧愁和焦虑,心系着国家危亡,又难以压抑自己的情感,又无处倾诉,借宴会之机,只好把那一腔悲愤和浩叹写进诗里,悲声慷慨。

“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诗人既担心丧乱殃及父母,也担心兄弟朋友遭谗受害,深爱惦念百姓,痛恨指斥当权者,爱憎分明,自然不愿随波逐流,因此心中愤慨不平,更加劝告友人应自警自持,防止为谗言所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大智大勇的他必然想到,自己肯定会受到更多的恶意攻击,那又有何妨?

他如屈子一般,虽遭谗被疏,甚至被流放,但他始终以祖国的兴亡、人民的疾苦为念,“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范仲淹也如他一般,“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居安思危,坚持正道,警惕谣言,方能使国家兴盛,万众归心。诗人规劝周天子辨别真伪,惩恶扬善,坚持正道,不恣意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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