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脑袋、心房里被欲望、经历,理想,俗人俗事等填充的满满的。可是却像是个生怕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总想抓住记忆的碎片拼凑出完整的青春。
关于我的中学时代,关于我青春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这让我很紧张,迫切的想要把快要发霉的零碎记忆理出来,在太阳下晒晒。也趁此机会把上面积攒了二十多年的灰尘认真的擦拭干净。
翻看旧相册,特意找到了上初中时的两张照片。照片里的我,12岁,披肩长发,白皙的皮肤,单薄的身体,穿着两个姐姐穿过很多年,洗得发白变色的衣服。一双小眼睛有点忧郁,有点迷茫,也有点青涩。
想不起来我这样乐天派外向的女孩子当时为什么会看着那么忧郁。难道是因为长得不漂亮,学习一般般?还是故作成熟装忧郁?没有谁能告诉我答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15岁前生活在一个介于城市和农村中间的一个国营农场。
农场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气不好就在家煮茶饮酒,谈天说地。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片雅致的花园,格外的醒目。
农场里的人们,没有城市里小市民的世故与圆滑,倒是比农村人多了份生活的闲情逸致。
我们这群农场里的孩子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里,简单,质朴,在没有任何传统规矩束缚下,自由的生长。
我们的家坐落在一个大山窝窝里,像一个孩子躺在舒服的摇篮里,仰头只能看见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四周被大山葱郁的树木包围着,舒服温暖。
抬头是山,出门还是山。和外界相通的盘山公路也是凿山打洞,或依山就势而修的。灰白的公路就像一条条缠绕着大山的漂亮丝带一样,也缠绕着山里山外的人对大山的敬畏。
交通十分的不便,大部分的时候到哪去,都是靠两条腿来走。所以我长到12岁,去镇上的中学读书,去上学的那段二十几里的泥巴土路,就成了我记忆中青春时期的主要树干了,其他的繁枝末节都是由此而来的。
我们读的中学是这里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所中学。最远的同学要走四十多里的山路才能来上学。
因为路途遥远,所以我们一周回家一次。那时候是孩子,年少,天天在山坡上撒野的跑,体力都是很好的,玩玩打打的走二十几里路,倒也不觉得辛苦。
因为路途遥远,我们农场里去上中学的孩子们全部一起约着走。周日上午在家洗头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赶紧的在家吃口热饭热菜,下午两点左右,二十多个孩子,在农场的那个路口集合,准备出发了。
每人背着一个大包,里面相同的内容就是有七八个玻璃罐头瓶,装的是可以吃一周的咸菜。
那个年代条件差,没有冰箱,没有加热的地方,学校也只提供热米饭,或者馒头,或者玉米糊糊。学生们只能吃冷菜。一个星期的菜周日一次性带去,只能是耐放的咸菜。幸好父母都很能干,倒也变着花样给我们做。那时候要求也不高,能饱肚子就好了。
一群孩子浩浩荡荡的开始爬山了。去学校先要翻过一座大山,先使劲的上,爬到山顶了以后再呼呼的向下,翻完山然后走到公路上,顺着公路还要走十几里路才到学校。
不管是刮风下雨,烈日雨雪,爬不动的,背不动包的,或者遇到路不好走的时候,大家都互相照应着,一起走。那时候感情真好,都是兄弟姐妹。
前面开路的孩子遇到路边的野果子就会高兴的大喊,大家一窝蜂的跑去,是一定要摘了,吃饱了才走的。路边漂亮的野花也会被女孩子摘了别在背包上,戴在头上当花环的。
爬到山顶时,大家一定会坐下集体休息,这时候会有人拿出包里好吃的分享,也会有人高歌一曲,也有调皮的孩子学狼叫,学小鸟叫。山里的孩子向来都有一副好嗓子。大家都兴奋起来,有人鼓掌,有人跟着唱,整个山林,整个天空都跟着热闹起来。
大家走走停停,一路走一路玩,走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终于赶在上晚自习前到了学校。
这样的长途跋涉,每周经历两次,现在想来,那时候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周日晚的晚自习是最热闹的。一进教室,就赶紧把每个人打量一番。有谁新剪了头发,有谁头上戴了新头花、新发夹了,有谁穿了好看的新衣裳了,本周看了啥好看的电视剧了,听了啥好新歌了。教室里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根本没人在学习。老师来了,立马鸦雀无声,翻开书装模作样的看书。
周一的升旗和早操时间,是最壮观的。同学们齐排排的站着,穿着一色的白球鞋。那时流行刷上厚厚的白鞋粉,生怕路上泥巴弄脏了,必须到了学校后才穿上。
立正,稍息!一走一迈鞋上的白粉落一地,飘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