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我的母亲,是我认识的一位母亲。
那年夏天的中午,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空气中有浓烈的燥热的汗腥味道。
在街道的中间,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双膝跪在被太阳烤的滚烫的柏油路上,低着头不说话。在她的面前同样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只见那站着的妇人用一只手指头指着跪在地上得妇女嘴里不停的咒骂着:“老不要脸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把我闺女给坑的,想要我闺女给你家做媳妇,做梦去,一家不要脸的!”那骂腔哪神态就和人们常说的泼妇一个样。
跪在地上的妇人一脸难堪,嘴里也不停地说:“嫂子,我们错了,我儿不该偷偷把你闺女带走,我替我儿向你陪不是!今天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我自己惩罚自己吧!”说着就自己扇起自己的大嘴巴子,用力之狠使得街上看热闹的人心惊肉跳,不胜唏嘘。
跪在地上的妇人叫爱玲,是两个孩子得母亲。儿子在学校谈恋爱了,你谈就谈吧,谁知他一时兴起竟带着女孩子私奔了,这下可坏事了。女朋友的妈妈知道了就天天上爱玲家去闹,要爱玲把她闺女找回来。
爱玲那知道儿子和女孩子去啥地方了,她自也是着急,没黑没明的到处找,可两个大活人硬是没影了。后来姑娘的妈妈在街上碰到了爱玲,趁着街上赶集的人多就想出出爱玲得丑,让她抬不起头。可这样做的后果是孩子没找到,两家人却都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笑料了。
爱玲在街上因了儿子受了如此大的侮辱她并没有倒下。她心里想自己受这点侮辱算什么,人家好好上学的女娃被自己儿子不明不白的领跑了,做母亲的肯定又急有伤心,她不能怨恨那女人,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把儿子找回来,好给女孩家一个交待。
就在爱玲找儿子找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儿子领着女孩回来了,气人的是女孩怀孕了,已经快六个月了。
爱玲气的拿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就照儿子身上抽:“小兔仔子,不上学瞎跑啥?你自己要疯就去疯你祸害人家姑娘干啥?”边抽边气:“你走了倒好,知道我在家受多少气?你现在又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看人姑娘妈不撕了你!”
姑娘挺个大肚子站在旁边吓的瑟瑟发抖,爱玲看见了,丢掉鸡毛掸子赶紧把姑娘扶上了炕,说:“唉,你们这两个气人的孩子。快上炕上躺着,都这么大肚子了,看来我得拾掇拾掇让你们结婚!”
爱玲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找了个能说会道的村里人和她一起去了姑娘的娘家。姑娘妈可不是个善茬,又是用棍子赶又是用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的话骂爱玲。爱玲红着脸把女孩子怀孕的事说了,还说想给两个娃结婚,让女孩妈看在女儿怀孕的份上同意两娃把事办了。
女孩的妈竭嘶低里地说:“都给我滚!赶紧滚!再不滚我就死给你们看!快滚――”
那个做母亲的遇上这样的事都会怨恨生气,要怪就怪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她理解女孩的母亲,拉着村人默默地走处了院子。
婚礼后眼看女孩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自己这么年纪就做奶奶了,真是没想到啊。愁的是儿子儿媳还是十八九岁的孩子,怎么能把日子过好孩子养活呢?
孩子生下后爱玲为了让儿子成为有担当的男人,便打发他外出打工,媳妇愿意跟着去也行,不愿意跟去就和她在家一起照看孙女。
儿子儿媳走后,爱玲在既要做农活又要照看孙女,整个人忙的就像被人抽打的陀螺,没有停歇的时候。
在忙忙碌碌中日子也过的飞快。
儿子也给母亲争气,几年下来在外面也干得不错,儿媳也很感激爱玲把女儿带的好。爱玲觉得为了他们吃的苦受的委屈都值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天爷总是喜欢给我们平静的日子徒添烦恼。
一个电话让刚感受到生活幸福的爱玲似从天堂跌进地獄般痛苦。儿子在上班的地方出事了,被旁边爆炸的鞭炮厂给炸伤了,全身百分之六十的烧伤面积,让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瞬间成了残疾。
爱玲看到躺在医院病床上被白色沙布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儿子,心像被万剑穿了心,颤抖着双手不知道该摸儿子哪儿?
这世间的柔弱女子只要当了妈妈就会被生活给予的磨难和无限索碎打造成无坚不催得超人。爱玲收起了眼泪,微笑着告诉儿子:“别怕!有妈在!”儿子明白母亲带给他的力量,能让他重新燃起对未来的希望。
可是老天好像故意刁难爱玲一样,儿子的伤情刚好一点女儿又出事了。
女儿在自家果园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奸了,孩子受了惊吓不吃不喝,躲在家里又砸东西又骂人。爱玲看着好好一个小姑娘就这样被糟蹋了,心如刀割。世间子女所受的磨难都被她遇上了,她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让孩子们活的如此悲痛。
朴实,坚强的爱玲,倔强地不向苦难低头,就像肆虐的风雨怎么也打不倒的野菊花一样,依然生机脖脖地开满了原野。
把儿子交给媳妇后,带着女儿找医院。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有她孤单的身影。那些挂不上号,拿不出钱,找不到医院的时候她身上总有一种无行的能量和信念,让她有穿行黑夜的勇气。
女儿在爱玲的坚持治疗下一天天好起来了,能吃饭了,能认出妈了。当女儿对着爱玲喊妈的时候,她紧紧地搂着女儿放声大哭,所有的苦和累都化成了欣慰的泪水……
爱玲觉得她又活过来了,生活虽有苦难却也有惊喜,他儿媳又给她添了个大孙子,女儿也找到了好婆家。爱玲怀里抱着孙子,眼睛瞅着女儿快要生的大肚子,觉的一切的辛苦都值得,这是老天给她最好的礼物!
怀孕的女儿嘴刁,来电话说想吃妈妈炸的油糕。爱玲听了,放下手里的活就准备做油糕要用的油啊面啊糖啊之类的食材,打算给女儿做香甜滑糯的油糕。
天气真热,夏天的厨房就像个大蒸笼,热的爱玲一头一头的冒着汗。油糕在沸腾的油锅里翻转着,嗞响着,由白变黄,再变成金黄,最后盛出放在了盘子里,就等着女儿来美美地咬上一口呢!
左等右等女儿还没来,爱玲感觉自己有点累就爬上炕睡了,这一睡就再也没能挣开眼。女儿来的时候爱玲已经没了呼吸!
开满野菊花的原野下埋葬着一位犹如野菊花般坚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