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浩
在中国的版图里面,新疆是个神秘美丽的地方。而在新疆的版图里,石河子则是我心目中最耀眼的明珠。石河子并非我的出生地,但她是我的成长之地。对她的感情,就像陈年的老酒,历久弥醇。
她是一座我最初不喜欢的城市。
1983年冬天,12岁的我跟随父母来到这个城市。那时的石河子在我的记忆中很大,很美。我从小生活在农场里,未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看到三层教学楼,第一次用抽水马桶,第一次用电话,等等的第一次。我就像童话世界里的穷小子见到了高贵的公主,心里没有欢喜,更多的是自惭形秽。
作为插班生,来到班级的第一天,一个顽皮的男生拿起我的书本就扔到窗外,向我挑衅,被戏弄的我立刻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当铃声响起,我们已是两败俱伤。脸上被对手挖的道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回到家我跟父母说,我不想呆在这个破地方。当然,孩子的话不做数,就像天上的云,很快被风吹走了。但是初来乍到就被欺负,让我那小心灵很受伤害,一个农场的孩子,来到这个繁华的城市,感觉处处被人瞧不起。那时的我,不喜欢这座城市。
她是一座充满着我快乐回忆的城市。
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药方,而小伙伴则是药方中最主要的药材。初来乍到所受的委屈很快就被小伙伴带来的快乐吹得烟消云散。记得与好友每天在放学回家路上挖蚂蚁洞乐此不疲,在幸福路的小摊前,勾肩搭背地吃着凉皮和烤肉,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直到月上枝头,在清晨的树林里拿着书本背诵人约黄昏后。那时西公园、大泉沟、南山、老街、石河子的东南西北都留下我们的足迹。
有时我也会独自一人踩着单车一路狂奔到飞机场看日出日落,或者满城找旧书摊,昏天黑地读武侠小说。有时我也会趴在教室的窗户上,盼望暗恋的女生经过窗前,或者来到城市最东边,眺望从雪山奔腾而下的雪水咆哮北上。石河子的森林、湖泊、凉皮、烤肉、书店、广场都是我的最爱。
于是,我慢慢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她带给我朋友和友谊,带给我快乐和成长。她像一架录影仪,记载着我的快乐时光。
那时,她是一座我们很想离开的城市。
当齐秦的《外面的世界》的歌声传来,我们知道这是我们跟她说再见的时候。那时的我们渴望走出这个城市。我们努力学习就为了离开这座城市。大学毕业后也努力争取留在更大的城市而不愿回来。那时我们羡慕大城市的喧嚣,繁华,充满勃勃生机。而我们的石河子却始终是一座宁静的,自得其乐的小城。
我们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总以为离开的越远、越快,自己就越强大。那时的我们,踏上东去的列车是那么欢欣鼓舞,没有任何留恋。全然不曾理解站在月台上目送我们离去而心中怅然的父母。那时的我们就像一个迫不及待地去参加嘉年华游乐场的孩子,生怕错过了每一个可以参与的游戏。那时,我们心里只想着旅程的终点,而忘却了我们出发的起点。
现在,她是一座我们时刻想回去的城市。
当你的生日蛋糕上插上四根蜡烛你低头冥想的时候;当你的孩子不知不觉地长大问起你故乡的时候;当你为了求学、为了生活走遍中国,走遍世界的时候;当你在假期与家人商讨去哪里度假的时候。......那时一个叫做石河子的城市在你的记忆深处向你越走越近。
你可以给她很多的赞美,但是我知道“最想回去的”这个定语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内涵。总想跟她有个重逢的约定,期盼着一次说走就走,奔向她的旅行。总想荣归故里,邀三五好友,对酒当歌,畅叙幽情;或悄然潜行,独自一人在曾经熟悉的地方走走看看,回味那些她和你的记忆。
这份乡恋,就如同我们的初恋。从“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茫然,走到“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痴情,最终“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领悟。
但无论我们怎样百转千回,这个城市,她对我们的情怀如初。她给予的始终是敞开怀抱迎接她的游子,慰藉游子那份深藏心底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