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到郑州出差。随着人流,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山人海,嘈杂热闹,南来北往的人,应接不暇:有背包的,有推旅行箱的,有驼被子的打工者,有提简易小包的,有抱孩子的妈妈,有牵着孩子手的爸爸……说着乡音很重的普通话,人在异乡,不得不伪装坚强,将真实的自己层层包裹。
我准备去拦的士,眼神四处探寻着。这时,过来一男一女,三十岁左右,男的俊朗,女的妩媚,笑意盈然。一瞬间,我放松了警剔,人的生物钟本能反映。
同志,你去哪儿?女的询问我,面包车在这儿,全城都可以去。鹅蛋脸,一双宝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热情似火。男的点头,彬彬有礼,我说去澳门街。好的,男的是司机坐驾驶室,女的推我,上后排。
后排里面坐了三个男的,贼目鼠眼,尖嘴腮猴,我意识到危险,执意下车。说时迟,一只脚刚挤出车门,嘴被人用毛巾堵住,双手被捆,脚也被抬了进来。我企图挣扎着,乱动乱“叫”着。老实点,刚还慈眉善目的司机,凶相毕露,声色历胆,听话,我们只想劫点钱,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少费话,给他戴上塑料袋。女的翻脸比翻书还怪。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瞬间罩了下来,只露出鼻孔,让我呼吸。我想完了,我的生命就此截住。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七拐八弯,大约行驶五百米的距离,到了。塑料袋取了,一群人驾着我往二楼走。街道冷清,人烟稀少,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异常。我呼喊却没有声音传递出去,只有乖乖地听话。被裹亵到三楼。
里面的人,开了门。这是一间套房,三室两厅。伍拾多岁,中年男女,精练,眼神犀利。只一个人。嗯。一眼望穿我的内心,胆小,怯弱,孤单地外乡人。
他们让坐在凳子上,像法官审判犯罪份子一般“审判”着我。哪里人?贵州的。年龄?三十三岁。职业?无业。他们交头接耳,目光相互交换。
我的心,呯呯直跳,一次又一次,暗着做深呼吸,腿脚打颤,浑身糠糠悚,我暗自用手拼命掐自己的肉,让疼痛减轻恐惧感。
他们翻着我的包,搜来搜去,只搜到近三千元钱。包里装着毛巾,牙刷,杯子,没有值钱的东西。连一张银行卡都没有,他们叹息着,摇摇头,很失望地望着彼此。穷鬼,富贵相,穷酸命,还到处蹓跶,碍人眼。
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汇钱给你。我家在农村,上有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一岁的孩子,妻子不识字,种地,伺候母亲,免强度日。我这次出来带着借来的钱,买品种羊,回家好致富。我颤颤冽冽,哆哆嗦嗦,魂不附体地回答着。
哎。他们听了我的话,陆续出去了。其中一个小伙子将我绑在凳子上。在门口张望着,等待着我的处决。
我在伺机寻找突破口,怎样才能保住性命,安然无恙地回家。再狠毒的人,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
我冲小伙子示意,小伙子不太乐意地走过来了。求求你,救救我。我泪眼婆娑地哭求着,我不要钱了,我只想回家,终身再也不出来,伺侯我娘,照顾妻儿。我越说越伤心,眼泪鼻涕一把抓,身子缩成一团。悲痛,绝望,孤独,害怕纠缠一起,汇成泪海,肆意横流,毫无形象。
门口,站两女的,将小伙子招了出去。这里偏僻,安静,我即使大喊救命,也不能引起公愤,为自己营得一线生机。我磨断捆在手上的绳子,顺烟囱管爬下去,没有钱,寸步难行,在陌生的城市,谁相信我,只会适得其反,命丧黄泉。只能顺着他们,获取他们的同情。
不一会儿,刚那个小伙子回来了。老大说,看你可怜,放你一条生路。谢谢!我鸡啄米般地点头,泪眼汹涌。不过,不能报警,火车站交警有我们的人,你若嘴贱,死无葬身之地。嗯,我千恩万谢地点头。
小伙子将包递给了我,除了钱,别的一样不少。能不能,给我一点钱,买张火车票。我嗫嚅着,否则,我怎么回呀!晦气!小伙子嘟囔着,耽误半天,没挣到钱,还打发你这个“叫化子”。极不情愿地掏了一百元钱,甩在我脸上。
我感激得直哆嗦,只要能回家,一切都好说。三个小伙子,送我去火车站。头依然套着黑呼呼的袋子。十来分钟吧!我被推下车,车子扬长而去。
我慌慌张张奔向售票厅,广场上有三个穿着警服的人,我不敢报警,我害怕那些人是他们的“伪装”。刚逃狼窝,又入虎穴,背后有无数双眼睛,暗中监视着我。随时,他们都会对我下手。
我捂着火车票,在贵宾室里,他们进不来,心里多了一份安全感。我看见火车上的乘警,像看见上帝一般喜悦。主动上前询问,他是否认识张兵。我主要想试探一下真假,张兵是我表哥,在铁路上十几年的老乘警。若他说不认识,那么他就是假的。果然,他说,熟啊!张哥人好,厚道,每年开会,在一起,他总得表扬。
终于,我放心了,我瞄了一下四周。对乘警悄悄地说,我要报警,我的生命受到威胁,请你帮我报。怎回事?乘警焦急地问。我将事情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格老子,这还得了。乘警义愤填庸地用手机拔打110,帮我报了警。
我记下了乘警的警号,感激他帮了我忙,他从贵宾特殊通道送我出去,和我一起随交警去办案,依我的方向判断,很快找到了案发现场,一举缴获了十名“犯罪份子”。
失而复得的钱,又回到了我身上。随乘警回到火车上。心才踏实一半,我害怕他们的人报复我,袭击我。毕竞,我捣了他们的“老巢”。乘警看出了我的顾虑,让我呆在警务室里,安全抵达家乡。我常在张兵面前,提到这位平凡敬业朴素的乘警,对我恩重如山,拜托他转达谢意,一辈子忘不了的恩人。
回家,紧紧地抱着妻子,说不出话,差点儿,阴阳相隔,永不相见了!这么好的妻子,这么棒的孩子,说什么都得为她们,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幸福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