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堡文化研究 第200期
作者:史济民
编辑:秦陇华
一九五五年~一九五八年,是全国农业合作化时期,农村各户都加入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土地、牲畜、农俱均入社,由农业社集体使用,社员实行记工份。由于在解放前后我家牲畜比较多,有饲养牲口的经验,所以合作社选堂兄史志民担任饲养员。于是七、八头(匹)牲口夏天的割草任务就自然落到了我家的男人——堂兄志民、二哥育民、我及堂侄梦文身上了,割草拾斤可以记一个工分。
老家的黄土塬地区,在塬上除了耕地以外,几乎没有荒地,由于降雨量较少,更谈不上生长青草了。我们主要到村周围的几条沟壑里去割草,村南的门前沟,村北的黄羊沟及距家四里多远的北沟三个沟,就数北沟最大最长,这条沟东由陈炉镇起源,西至黄堡镇,长度绵延约十公里。北沟在我村以北四里,北沟里的南坡以上以南属于我们我们村地界,沟的北坡以北属于黑池塬地界,在七、八、九月多雨季节时,沟中心有涓涓细流由东向西缓缓向下游流去。我们割草累了渴了就找干净的小水泓里的水喝,有时在大暴雨之后的第二天去这里割草时,假若堂兄有时不来时,我们几人会在较深的水潭中忘乎所以的打水玩耍,开心极了。而且下雨过后草特别旺盛翠绿,很快就割够数量了,每次堂兄带领我们背着草捆返回时,都引来一阵阵羡慕的赞叹:“看人家志民带几个孩子,割回来多少草啊!几个人太能干了”!堂兄每次背草一百三十斤左右,因为他背的草多 ,首先把竖向摆放的草上下各捆一道绳子,用鐝头把插进草捆中部挑在肩上行走。二哥也能背五、六十斤,我和侄儿年幼,最少时背三十多斤,随着以后年龄的增长,几个孩子割的草逐渐增加。
一九五九年我上中学后,只有在暑假里去割草,哥哥和侄子没上中学,割草时间更长一些。
我们割草时间是夏天的每天下午,当然主要集中在学校放暑假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基本上是下午一趟,有时候一天早上、下午各一趟。
记得是一九五七年,堂兄三十二岁,二哥十三岁,我和侄子梦文同年十一岁。是暑假里雷阵雨过后第二天下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寻觅、割草、打捆,黄昏时候,四个人背上各自的草捆欢欣的向回走。在由北沟割草返回的路上,一行四人背着草捆依次行走在陡峭湿滑的崎曲沟坡上。在即将通过陡峭的坡路到达沟沿的顶部部时,走在最前面的堂兄脚下泥滑打了一个趔趄,致使用手拽着的一根藤根用力过度,藤根断了,我突然听见他“啊”的一声,他背上一百三十多斤的草就势向后一闪,草捆从鐝把上滑脱离开脊背,顺沟波向下滚去......堂兄回头急忙大喊:“娃呀!”紧跟在身后的哥哥和侄儿都侥幸躲开,唯有走在最后的我被草捆击中,连同我自己背上的草捆咕噜噜,咕噜噜的从沟坡上一个滚一个滚的滚到了七、八十米深的沟底,我昏厥了过去。兄侄三人急忙放下草捆顺坡跑下急救,这时,只是我因为紧张,双手死死抓住背草捆的镰刀把没有松手,镰刀刃子背就在脖颈四、五寸处,万一……。经兄长、侄儿呼唤,扶起,抚摸十多分钟苏醒过来。头上脸部有少量擦伤、身上磕碰外,其它并无大碍,可能是脊背上的小草捆是柔软的,起到了铺垫缓冲的作用。看我醒来没什么大事,兄侄三人长出一口气,“多危险呀”“还是小孩命大!”......我忍着浑身疼痛跟着兄长回到了家。
这天晚上,我躺在炕上,二哥从村子里找回来药,母亲给我伤口处涂抹,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伤心地低声哭泣......。
据我们家乡风俗,小孩受到危险、惊吓后,“魂儿”丢了,是要叫魂回来的。
第二天上午,母亲要给我去“叫魂儿”。我引母亲沿着昨日回来的路走了四里路,来到了我滚落得北沟沟沿旁,母亲说:“你在后面跟着,我在前面走,我叫一声:济民,回来,你就答应:回来了!”于是我跟上母亲,母亲在前面边走边喊:“济民,回来”。我在后面走,喊道:“回来了”! ……我看着妈妈在旧社会时緾的小脚,艰难的在前面的慢慢的走着、喊着,我在后边答应着, 妈妈在前面慢慢的走着、喊着,我答应着,……我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热泪。
母亲给我“叫魂儿”回来以后,我身上似乎疼痛减轻了许多。
这一年,我十一岁,母亲四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