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情深不如你

        今年春节,又看到了姐夫,每逢过年过节,他总会来探望姐姐的亲戚,而且每次来都会拿一大袋水果或者其他的东西。这次看到他,他一如当年英俊清秀的模样,只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上多了更加成熟稳重的气质,但他脸角细密的皱纹还是能见证着这些年他所经历的每一个艰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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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姐小夏是大伯父的女儿,我们这一辈最大的孩子。许多年前,奶奶带着大伯父嫁给了我的爷爷,他很早就自己独立建造了房子成立家庭,我们家隔得不远。堂姐比我大了整整十五岁,听母亲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堂姐会经常来到我家陪我玩耍,有时候抱着我去领居家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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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渐渐长大后,她已经出去打工,记得有一年过年,她帮我买了很多新衣服,人生中的第一条裙子也是她买给我的。尽管她初中没有毕业,但她很喜欢学习,她会经常教导我要好好学习,才能在未来少走弯路,有时她也会问我学校有没有人欺负我,有的话她就帮我收拾。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亲人多,但有人情味的少,堂姐大概是除了父母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堂姐性格很开朗,拿今天的话来说,应该是属于女汉子类型的女孩子。她喜欢打篮球,跑步,早晨,她会经常绕着村子周围跑步。她的兄弟姐妹很多,因为家里供不起,所以她十多岁的时候就辍学,在家里帮忙干农活。在她二十岁的那一年,她跟着村子里的人去广东打工。很快,她在一家手工制作的工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一般,工作时间长,她唯一满意的是离她们工厂宿舍不远处有一个篮球场,这样她就可以经常去那里打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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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清晨,堂姐遇到了也在操场上打篮球的的姐夫。运动就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无论你是谁,从哪里来,只要你一样热爱它,总能让不曾相识的人们凑在一块。对打篮球充满着热情的两个人很快就熟了起来。

      随着相处的深入,姐夫渐渐地喜欢上了堂姐。不管多晚,他每天都接堂姐下班,两人都有空的时候他就骑着车带她到处走走,他会经常研究一些菜谱帮她做各种各样的家常菜,两人每天都跑步打篮球。二十岁的堂姐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读书时代,所以也错过了青春期懵懂时期,那时的她面对姐夫细心体贴的照顾显得不那么在意,甚至还把他看做自己的兄弟。

        后来有一天,一起打球的时候,姐夫突然跪了下来向堂姐告白。性格大大咧咧的堂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孩子半跪在自己面前,还说喜欢自己,她愣了一下有一点不知所措,当时她头脑蹦出了奇怪的想法,最后竟然是以“你这个流氓”拒绝了姐夫,还不留情面地数落了一通。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的姐夫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他又告白了很多次,还是失败了。也许是没有经历过温柔的爱恋时光,也许是还没有清楚内心的想法,堂姐在那一段时间,显得很纠结很忧郁。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姐夫和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回家,她意识到自己很在意,甚至有点生气,当然后来她才知道,其实那是他的表妹路过正好看看他。那一刻,堂姐知道她对姐夫的这样一种心理应该就是喜欢。耿直爽朗的她直接去找姐夫,对他说“你还喜欢我吗?”姐夫听到堂姐的这个问题高兴坏了,他不断地点了点头。堂姐说“那行,你投十个球,能进三个三分球,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看到姐夫一脸茫然的表情,堂姐鄙夷地看向他“怎么了?不敢?”姐夫赶忙摇头“不是不是,当然敢,不过你要说到做到”堂姐不屑地耸耸肩。

      大家一定以为姐夫真的投进了三个三分球吧,事实上他只投进了两个,最后一个没有投进的时候,他失望地低下了头,堂姐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对姐夫说“笨蛋!”说完便朝姐夫笑了起来。姐夫仿佛明白了什么,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上去把堂姐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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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那年读小学,对身边的人和事情已经有了认识和记忆。我看到堂姐坐在姐夫的自行车后面,她趴在姐夫的背后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那笑容甜蜜而温馨,堂姐看着姐夫的眼神深情而柔软,有时还会露出害羞的笑,母亲看到也说她很幸福。虽然姐夫也是出生在也是一个普通人家,但他为人善良,有担当,对人很好,大伯父和家里人都没有反对。有人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飞来横祸,突发意外,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短暂。

      在堂姐二十七岁那一年,被诊断出患了肝癌。而在此一年前,大伯父因为食道癌去世。那一年,她才刚生下一个男孩,成为大人不够十年,也仅在这个世界上体验了二十几载的春夏秋冬。为了给堂姐治疗,姐夫到处借钱,家族里每个人都借过了,欠下了十多万。在今天,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更别说那个年代。可是,可怕的病魔还是夺走了堂姐年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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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听人说,每一个人在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都是有预感的。堂姐知道自己快要走到生命的终点,那一天,她让姐夫帮她换上了以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常穿去打球的球服,即使知道这是不合传统,姐夫还是义无反顾地帮她换上了,那是她最后的请求,他仔仔细细。

        临别时,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姐夫耳边说道: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你要少抽点烟,遇到合适的女孩要紧紧抓住,对不起没能陪你走到最后,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最爱的人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在闭眼的瞬间饱含了无限的眷恋与不舍。她静静地躺在姐夫的怀里,面容安详而平和。姐夫泣不成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让人感到悲伤的离别,虽然长大后见过太多人们的分分合合,但那一幕让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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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处理好堂姐的丧事后,姐夫一蹶不振,他每天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把孩子丢给了自己的母亲照料。小孩子在一两岁的时候很容易生病,因为太小不会说话,所以稍有不舒服就哭闹不止。天生体质弱的弟弟出生的时候本来就很轻,加上整天生病吃药打针,相比其他同龄小孩瘦小了不少。看到姐夫每天过着浑浑噩噩、颓靡的生活,他的母亲既生气又心疼,时间一长她也越来越担忧。

        一天晚上,姐夫又是喝得半醉回家,看着自己的儿子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自己下巴长出青青的胡子,因为经常熬夜酗酒而满眼通红,整个人毫无精神可言,让人忘记了他今年才二十九岁。姐夫的母亲心里一颤,过去打了一巴掌姐夫,从小到大尽管他再调皮她都从未打过他,这是第一次。打过之后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小夏叫你好好照顾儿子你做到了吗?”边说着,边去把弟弟抱了过来,“你看看你的孩子,以后我不会帮你了,孩子你自己带”说完又抹着泪。她狠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姐夫看着怀里正吮吸着小手指的儿子,那是他妻子辛苦怀胎十个月生下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啊!他崩溃地大哭了起来。后来,姐夫整整想了一整晚。第二天,他把孩子给自己的母亲,“妈,我想去打工还钱,然后,重新开始!”看着自己的孩子消瘦的脸庞,做为母亲的她仿佛心被什么揪了一下,心痛不已,她用带着皱纹的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她点点头“我会帮你照顾好孩子的”,说着又抹掉落在已经苍老的脸上的泪珠。

        后来,姐夫再次南下去了广东打工,为了治疗堂姐,他欠了十几万,他一点一点地还,每年过年过节,他都会提着一大袋东西去看望堂姐的亲人们,当然也包括我家。他对堂姐的亲人很好很好,甚至是她的朋友,堂姐以前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姐夫会时不时地关照我的生活和学习。我想,姐夫肯定很爱堂姐,才会如此爱屋及乌。

        一晃几年过去了,欠的债早已还清,今年姐夫来家里的时候,还带了他在打工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很文静很斯文,后来那女孩和我的母亲聊天被我听到,她说,她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善良和有担当,更因为他对自己以前妻子的深深的爱。他每次回家都会去她沉睡的地方和她说说话,有时会待到一两个小时,他会带她去以前他们去的地方,有时梦中惊醒喊的也是她的名字,他每天打篮球的时间也一直没变。她说她不介意他的心里一直住着她,因为爱,所以她会一直陪伴他,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大概是那个女孩一直以来的耐心陪伴和温柔安抚,本以为尘封了内心打算以后独自度过余生的姐夫才会接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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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终相信,善良的人到最后总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姐夫是,那女孩是,虽然堂姐已经离去,但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遇到了姐夫,给她一段从未有过的美丽爱情和婚姻,所以我相信她在天堂中也一定会很幸福。姐夫对姐姐的深爱,那个女孩对姐夫的一往情深和理解都是这世间难得的情深,我想,从那以后到未来,我再也不会看到这样感人和真挚的情感,祝福这个世界上每一份美好的情感,希望你们都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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