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爷爷是几年前搬出去的老邻居,他家因为和我家住过隔壁所以之前私交甚密,周爷爷的儿子周叔叔做生意有了点积蓄后就搬去了市区一个大一些的房子。小时候记得他经常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一块玩,后来他的孙子长大在高我一个年级的楼上教室读书,孙女上了幼儿园也有了固定的伙伴,周爷爷就回到了观棋不语的队伍。
还是小学,一个周末逃掉补习班的下午,看到周爷蹲在没有硬化的地上,旁边放着一个撕开口子的粮袋。我也蹲下来看他的风景,地上洒了一把黄色的玉米糁子,很多蚂蚁正在搬运,每只蚂蚁用两个前肢举起一块玉米糁子在头顶,稍稍忙乱之后找准方向往家走,远一点的地方已经能看出蚂蚁组织有序的一条黄色的运输通道,尽头大概就是蚁窝。有很多值得看的信息,看两只蚂蚁交流,看空着手的蚂蚁回来,撵伤一只蚂蚁放在粮道上看他们是先救命还是先运粮。我边看边制造事端编导剧情,周爷则以一个赐予者的姿态端正的注视着芸芸众蚁,等到黄色中心渐淡,露出褐色的土壤,露出灰色的碎石,周爷就又洒一把,延续这个动态地图的生命。后来我擅自也从粮袋抓了一小把洒在其他地方想复杂化,周爷侧眼怒视了我一眼,我便不敢再乱动,毕竟那是他的玉米糁子。
我们就那样看了一个下午,周爷的孙女从同学家回来的时候眨着长睫毛说:“爷爷你又在干嘛啊,卡卡去我家看动画片呗”。我站起拖着酸麻的腿跟在周家孙女的身后,周爷还在原地一声没吭。多年之后在课堂上学到荧光物质标记的追踪法时我脑子里想到的还是那一条承载着一个蚁族部落过冬储粮的金黄色的细线。
后来在店里做作业的时候会听到妈妈和人说,她们邻居一个周老头,卧病在床,多可怜,久病床前无孝子怎样。其实我记得的周叔周婶人很不错的,大概是我妈妈她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周爷爷走好,虽然我不知道或忘记了您的名字。我心里想着这些,手里剥着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