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古人说祸福所倚,并不指单纯的祸福。自然的轮回法则,看似漫不经心,却都有它的深意隐晦地藏在一株植物之间。
数千年前,朴实的古人将生养自己的粮食标记为六谷,稻、黍、稷、粱、麦、苽。其它几位还算熟悉,就最后这个“苽”有点眼生,大多人不知它是什么东西。
苽,是禾本科稻亚科稻族菰属的中国菰,作为六谷之一的它结出的颖果叫菰米,具有极高了营养价值。但因菰米产量低,并容易脱落,难以采集,故显珍贵,非平常百姓可食,一般供给皇族享用。至唐代,渐渐成了种药材。
即使到现在,菰米也是稀罕物,市场上一般难觅其踪影,也少有人知道它。
我也没听说过菰米,要不是它的神奇转身,我可能永远不会和它有交集。
后来,菰草生了种以古代科技水平没法治愈的病,被黑粉菌感染,茎杆变粗,产不出菰米来了。这让人们很是沮丧,不过有得有失,古人发现这变粗壮的茎很好吃,于是广泛种植,成了一道常见的食材。因其根多交叉纠结,称其“茭”,又因其茎肉质为白色,故定其名为茭白。
气温渐暖,不知不觉间花儿竞相开了,干枯的枝桠也开始冒出些许绿色的嫩芽。水渠里,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枯叶间,抽出几缕绿色的细条来,这是茭白萌芽了。茭白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根部盘根错结,冬天叶子枯了,一到春天就又涣发出活力来。
别以为这茭白多年生就可听之任之地不劳而获了,第二年因茭白根系的强壮,茭草疯长,黑粉菌来不及进入它的茎部,便生不出粗壮的茭白,大多茭草变为雄株。两年后就变成了“废柴”,我们称之为“茭柴”(音),“柴”用来烧火,也就是说,茭白成了无甚大用的柴火了。
自有对付它的办法,我用铁锹将茭白老根挖出来,用刀剖开成几份,再重新挖坑栽种。这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经验,重新移栽后,它就又可以长出白嫩粗壮的茭白,不会变成“茭柴”。
造物弄人,一株生病的植物成就了一种普通亲民的美食,从贵族饭桌上的菰米搬到了寻常百姓家的茭白,茭白炒肉丝这道菜几乎每个中国人都吃到过。
我不知怎样来评价菰的这个看似别扭的转身,用病体成就了自己在江湖中不可或缺的地位。
蹊跷点在于,只要放任茭白生长,两年后,黑粉菌病居然会不治自愈。我不知道变成“茭柴”后,它会不会结出菰米来,反正,我没见识过现实中的菰米长成,更没采摘到哪怕一颗菰米。
我不知道菰喜欢它自己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状态?在文字的定义里,通用的茭白只是它的“小名”,它的学名还是叫菰。
也许我们可以把茭白的前世今生借用来作为心灵鸡汤喝,人生之中难免遭遇些坎坷灾难或是病痛变故,但,如同“菰”一般,这些挫折弄不巧柳暗花明,是上苍在指引一条成就的康庄大道呢!
闲居在家时,我打开了小鸭小鹅的围栏,它们兴高采烈地摇摇着肥硕的身子鱼贯而出。这群鸭鹅还没成年,羽毛未丰,但胃口极大,特别是小鹅,几乎整天不停地吃,边吃边拉,特别喜欢吃草和菜的嫩叶。春暖花开万物生发的季节里,田间有它们喜欢的丰富食材,它们钻进草丛,不悦乐乎。
一个不注意,就蜂拥着爬进了水渠。刚种茭白没多久,我往水渠里打了不少水,这些鸭鹅在水中说得欢快,我怕它们会吃茭白嫩叶,只是担心有点多余,它们对茭白叶并不感兴趣。
漫漫人生路,在些许阳光下移栽几株茭白、放养几只鸭鹅,看它们慢慢成长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如同看着自己在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