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阳光照耀着沉睡了一冬的大地,放眼望去,眼前还是以灰色为主色调的一片物景,这里枯树还是枯树,未吐新芽,远处的山光秃秃的,一片颓然。近处的教学楼、图书馆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灰的自然,只是温度不同罢了,用灰色砖块垒砌出来的图书馆有时会让人想起中世纪西方的城堡,只是这图书馆建造的那么工整,四四方方的,完全的人工烙印,却在这天地间显得那么孤独。
几天前,我在母校的贴吧里面浏览帖子,一位叫“演员”的楼主发了一则帖子“本人寻找代课人员,时间一个月,联系方式××”当时的我已经离开校园五年了,刚刚辞掉了工作了五年的工作,准备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旅游读书,体验一下工作外的生活。而母校也是我计划之中要去的第一站,于是我联系了那位楼主,和她达成了协议,以她的身份重回校园,开始体验许久未扮演的身份——学生。
那位叫“演员”的女同学给了我她的书和校园一卡通,以便我能在校园畅通无阻。碰巧的是那位同学刚好是我的直系师妹,今年大一,她要到一个剧组去跟班当群演,因为要去一个月,不能让老师家长知道,又不想在课上被点名,影响成绩,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因为对母校的一切都很熟悉,所以我非常适应这里的一切,离开校园许久的我再次穿成了学生妹的样子,每天和年轻的血液一起跳动的节奏让我感到了青春与活力,教室,图书馆,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惬意而舒心。晚上我都会去泡图书馆,去看那些曾经在大学想看却一直未看的书,静静的图书馆,静静的夜,静静的心,仿佛回到了青葱的岁月。礼拜天坐公交去学校周围的地方逛逛,看看那些久别了的小卖铺,餐馆,精品店。
离开了校园才知道学校的生活是多么简单而充实,只恨那时太年轻。
四月的风吹绿了大地,空气里散发着各种花香,校园里那条樱花大道开得热烈而缤纷,飘落在空中的樱花瓣旋转,飞舞,落在了少男少女的心中。
在学校的第二周,晚上是一节公选课,这可是和学校各个系的同学一块上课,我早早的就去了,想看一看其他系学生的风采。可是最终震惊到我的不是师弟师妹们的风采,而是老师的出现。
时间倒回到六年前,我还是一名大三法律系的学生,那一年我和石田相恋了,就是此刻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这位老师。我和石田是在一次户外活动中认识的,当时对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就一直联系着,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了。
石田是一位理工男,成熟而沉稳,高我整整一个脑袋的距离,以至于每次接吻我都要穿着高跟鞋再踮起脚才能触碰到他的唇。他比同龄的男孩子要成熟得多,不仅仅是相貌,更多的是对人的方式。他对我的关心是一种妹妹恋人型的爱,平时一块出去,他都牵着我,就像哥哥拉着妹妹一样小心,因为我确实看上去像他妹妹,小小的依偎着他。而晚上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腻着我粘着我,睡在一起的时候,他紧紧搂我在怀中,肌肤的接触让我们之间没有距离,我特别享受他身体的温度,让我感到安全而又舒服。
石田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深爱过的一个人。我承认,和他分手之后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把他忘掉,也许那并不是忘掉,只是习惯了没有他。就像现在,一直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只是这次遇到他,我的心竟然还在燃烧,我不明白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讲台上的石田突然叫了我的名字,他看到我了,而且还叫了我回答问题,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那么肯定那就是我。
我清楚地记得和石田第一次接吻是在那条樱花大道上,那天傍晚下着小雨,樱花瓣落满了那条小路,路上学生很少,石田撑着伞,我们俩走在路上,那个时候我们还没真正成为恋人,不过彼此都有感觉,走到了路尽头的那颗樱花树下,石田突然面对着我,深情地望着我,瞬间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弯下头,轻触着我的嘴唇,我的身体顿时麻嗖嗖的,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微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看我没有反抗,就更肆意地吻起来,扔下了手中的伞,一只手抚着我的头,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尽力的吻着,直到夜幕降临。
那之后,我们就成为了恋人。我经常会对他说“你那时真坏,连喜欢人家的话都不说,就那么理直气壮地吻起来了。他总是会反驳道“难道你不喜欢吗?追你们女生就得这样,直接吻比说什么都重要”说完之后总是会行动一下已验证他的真理。不过,我确实很赞同他,他的爱没有半点拖延,想爱了爱了就直接行动,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我很喜欢他对爱情的态度,不拖延,爱就行动。所以,我们相爱那会,接吻就像吃饭一样频繁。就是这样的爱情观,以至于后来他和我分手时,说了句“久秧,对不起,我不爱你了,我们结束吧。”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再也联系不到了。
而现在,他竟然在当年我们相恋的地方,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回答问题,这是怎么一个世界啊,让我再次遇到你。
下课后,我没有走,因为我知道他也不会走,果然,我们一起再次走在那条樱花道上,那感觉犹如当年。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娶了学校里一位教授的女儿,那女孩我知道,家境好人也漂亮,换做是我估计也会动心。他说当年和我分手后就直接出国留学了,两年前才回到这里,成了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其实他说那话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的,什么叫和我分手后就出国了,这分明就是为了傍富家千金而甩了我,还那么理直气壮,不过我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既然你都已经结婚了,那些陈年旧事我也不想提了。
之后的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让我以大学同学的身份去他家吃饭。我早早起床把自己打扮了一翻,毕竟要去见“情敌”。
到了他家,开门的是一位知性漂亮的女士,想必就是石田的爱人吧。
“你好,您是石田的爱人吧,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我叫久秧。”
“快进来吧,我听石田说起过你,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快进来吧。”
我坐在他家的客厅里,打量着一切,家里的装饰很温馨,相必石田过的一定很幸福。
“我叫惠香,你叫我惠子就行,随便坐啊,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行。”
我微笑着朝她点着头,她可真是一位贤惠的妻子,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看来和石田那样优秀的男人般配的,还应该是这样的女人。石田没有选择我或许是对的。
惠子在厨房里做着饭,我自己一个人走进了石田的书房,书房里的桌子上摆着的那个存钱罐,那,那不是当年我和石田一块买的那个吗?我们一起在里面存钱,当时已经存满了,想必是石田又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吧!然后我又看着那些摆在书架上的书,书架的最高一层摆的那些书看上去好熟悉,只是有点高看不大清楚了,我正要搬着凳子准备看个究竟,石田推门而入,“干什么呢,怎么搬凳子啊,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像个孩子。”像个孩子,以前石田老对我说“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是的,在石田的眼里,我就是个孩子,我爱吃零食,爱玩,爱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当年我整天缠着石田陪我玩,想必她一定是厌烦了我。不过,今天他这样对我说,我倒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存在。怎么能这样想呢,人家都已经结婚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就是想看看你书架上都放的什么书,我看不见而已了。”
“原来,你变得爱读书了,行,改天给你看,现出来吃饭吧。”“哦。”
饭桌上的烦很丰盛,“哇,原来石田太太这么会做饭,石田,想必你每天都很幸福吧,吃这么好的饭。”“是嘛,快尝尝好吃吗,还吃的话你常来吃啊,随时欢迎你。”
“她啊,吃什么都香,当年和她在一起吃饭,她吃的可多了。”
“嗯嗯,我嗯了一声,提示石田打住,万一说漏了就尴尬了。”石田不但没打住,还使劲地给我夹菜,弄得我一直低着头都不好意思了。
“那你就多吃点啊久秧,别见外。”惠子对我微笑着说。
我只有一个劲的嗯嗯。
石田又给惠子夹菜,惠子也给石田夹他最爱吃的菜,看着他们那么恩爱,我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正在敲击我的心脏,一下子把吃在嘴里的饭给吐了出来。石田和他太太连忙问“怎么了,久秧“,我擦擦嘴笑着对他们说“没事,吃的太慌噎住了。”“那么急干吗,又没有人给你抢。”石田调侃到。我看着他的脸,心里一阵莫名的疼痛。
吃完饭,石田送我回家。我们静静地走着,他还是那样高大,我在他身边就像个妹妹。到了住的地方,我们告别了。只是最后他又回过头对我说“久秧,你现在住的那间屋子还是当年那间吗?”我默默的我望着他,回答“是”。他似乎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那晚,我回到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莫名的感伤袭上心头,究竟到底也没忘记你啊,石田。可是,现在的你,过得那么幸福,干嘛要特意邀请我去看你现在的生活,难道你不知道我还是单身吗?
自从石田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时,我这为扮演“学生”的成年人再一次乱了阵脚,原来爱情还是那么会使人变得手忙脚乱,本来一个人的生活挺好的,最怕的就是心里住了一个得不到的人,那种明知没有结果还那么深沉的爱最折磨人。就在折磨之中我又渡过了一周。马上学校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可是我的心却停不住想起石田,老是回想起他的话语,似乎话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
终于,在我要离开校园的那一天,我拨通了石田的电话,可是却是空号。“混蛋,石田,你又一次消失了。”我去到他家里,开门的确是那位叫“演员”的同学。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难道都认识。
“是的,对不起,久秧小姐,我是惠子的妹妹,我叫惠里。这么做,都是我姐夫石田的意思,他已经去世了,”“什么,怎么会,他,他怎么会去世呢?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石田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面容憔悴。我哭着对她说“到底怎么了呢,石田他怎么会?”
“其实,这些年石田一直爱着你,一直,那年,他和你不辞而别出国是为了治病。他当年被查出患有癌症,他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他不想耽误你,就不辞而别了。其实他当时还是癌症早期,经过治疗,完全有康复的可能,只是他不想连累你。而我当年在国外留学,偶然在医院看到了他,就知道了他的情况。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一年后,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就出院了,那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只不过,我们的爱,更多的是他对我的责任,他认为我悉心地照顾他使他能够康复,其实不是的,好多次我都听见他在梦里呼喊你的名字。后来我们回国结婚了,他千方百计打听你的消息,终于在一家公司里找到你,其实他回国后总是会偷偷的去看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后来,也就是今年三月份,他去复查,检查出癌症复发。这次情况似乎更糟,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久了。后来你辞职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看他难受,就去你的公司打听了你的去向,才知道你是要休息一年。石田告诉我,你有浏览母校贴吧的习惯,我就以“演员”的昵称去经常关注你的帖子。看到你发帖子说想回母校看看,所以就想了那么一个办法,我也是试试,不过没想到有缘人就是有缘人,你上当了。后面的你就知道了,那次你来我家,其实石田就是想让你看看他的书房,因为那里面有你的影子。那个存钱罐就是你们当年那个,书架上最高一层的书全都是你们以前看过的,里面有你们一起写的对话,那些,石田都一直珍藏着。
终于心里爱的防备彻底崩溃,曾经的这些那些出现在脑海里,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终场戏,你最终还是彻底消失了,我没有哭,因为我要配合你演出,我相信石田,你在看着我。只是我不明白,曾经那个对爱情没有半点拖延的石田去哪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隐藏自己,如果我能早点看穿你就好了,我为什么要逼你那么一个直接的人即兴表演,原来你一直那么爱我,只是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就要死去。我离开了石田的家,离开了母校,曾经失去的人,曾经逝去的青春,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石田留了一封信给我,信上只有一句话:“好好活着,我在天国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