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喀纳斯湖,下一个目的地便是禾木村。十年前到喀纳斯时就想去禾木,可惜当年修路封闭未能成行,只是去了白哈巴村,此趟算是了却夙愿来了。
瞧着“禾木”二字,我曾自作聪明地想,那一定是处稼禾盈野、草丰木秀的地。这种望文生义的想象,与当地景致也有那么点相合,但实际含义却根本不搭边。后来我在禾木公交车里与司机聊天才知道,“禾木”是图瓦语,意思是“肥油”。据说,早年一位猎人在此猎获一头大哈熊,剥皮后看到熊背的油脂有一掌厚,围观者惊呼:禾木!禾木!这地方便被叫作禾木了。
禾木村是我国最大的图瓦族人聚居地。说最大,一是该村面积有三千多平方公里,差不多和镇江大市一般大了;二是全国境内二千多图瓦人,禾木一村就有一千四百多,其余的分布在白哈巴和哈纳斯。图瓦人的来历至今暧昧不清,到禾木的第二天,我与一村民偶遇聊天才略知一二,待下篇再作交待。
从喀纳斯出发,到禾村景区大门虽然只有三十几公里,却开了一个半小时,走的全是盘山公路。与喀纳斯一样,禾木景区禁行外来车辆,景区大门外,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行车,居然冲上了一处野山坡,这便是停车场了。我们只能不顾爱车死活,将其扔在这砾石荒草之间。
此时的禾木与喀纳斯一样人流滚滚。烈日炎炎之下,在汗味袭人的队伍中排了大半个小时才买到票。门票50元,另加区间组合车票52元。从景区门口乘交通车50分钟,到了换乘中心,再转公交车至禾木村。景区往往把大门设在景点几十公里外,然后提供交通车、专车、公交车服务,愿者购买。如不愿你可试试暴日之下徒步的滋味。这也不是禾木的独创,而是喀纳斯和新疆甚至是全国各大景点的特色,入景区大门还得倒腾你个七荤八素,再笑纳你个几十百把元车票钱,理由是景点空间狭小或保护生态。从我的经历来看,这情况固然有,但不多;多数完全可以让游客直接入景点,说白了是变着法儿结纳孔方兄,谋财之外还无情地耗费游客的时间与精力。这让我无比怀念江布拉克,每车收费100元,尽兴驰骋全景区。扯淡有点远,抱歉!
且说这禾木近年大热,七八月份游人爆棚,到了一床难求的地步。多亏朋友唐源帮助预定,方才谋得480元/间的陋室,看着那些辗转觅房而不得的人,我们已属万幸!
到达禾木已是黄昏时分。客栈老板电话指示我们乘车路径和下车的站名,倒也一路顺利。到点后接通手机,老板已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了,跟着老板走到了一处门楣上书有“悠然之家”的木屋前。这回我们体验了一次入住“酒店”的极简程序:不仅入疆以来每住必安检的流程与此地完全不搭界,就连常规登记也免了,姓名不问,证件不查。一位老妪指着后面一排木房说:407号房间,不用钥匙。说罢便走人了。此时天光尚亮,我们将行李往房内一扔,先去村里遛达一圈。一路走过,皆是平板木房,不是客栈就是餐厅,装点有俭有奢,或粗朴,或雅致。村子的东面,是一道高坡。村民说,上面是草原。我们爬上之后,果然看见一大片草坪,绿茵如毯,还有人在骑马遛达。盛夏至此,顿觉一片怡爽清凉。草坪连着山头,山脚树木苍翠,山坡层林嫩黄,葱茏的林木中有山道可攀至山顶。我见山头不算高,一时兴起,居然一气登上了山巅。虽然汗水淋漓、气喘吁吁,但见山下村舍俨然,炊烟袅袅,远处山峦绵延,天空飞鸟翔舞。暮色渐起,山缈天远,令人颇有点“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的豪壮旷放之感。说来好笑,那一阵我这老头居然也有点诗人情怀了。尽管憋了半晌也未吟出个一首半阙,但心头也嘀咕了几句唐诗宋词。
下得山来,又去村西的禾木河溜了一趟。河流很急,水面宽阔处,有大片被激流磨去棱角的鹅卵石。在这少有人迹的河边,居然有两位光膀汉子坐着聊天,脚下还有一酒瓶,不知是村民还是游客,也不知是洗澡还是游泳。哗啦啦的河水,伴着的却是静悄悄的白桦林。早就听说,白桦林是禾木标志性景观,最美的时光是秋天,金灿灿的如火如荼。可惜我们来早了!
从白桦林出来,爬上一缓坡,穿过一草坪就回到村子的主道了。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山色渐浓,林木更苍。但见路边小学生哼着小曲,欢快而过,柴门外翁髫闲坐,悠然望远,耳畔还隐约听到归鸟入林的啾鸣……
我兀自发了一阵呆——似乎听到千年之前,那位倚扉荷锄、采菊东篱的老人的轻吟低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