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下一口啤酒,她抿了抿咖啡。
“愛情隨時可能發生,甚至當下就可以。只需要一個對象,一些想象力,再加上一點自以為是就行。”
“就這樣?我以為愛情可遇不可求呢。”
“我遇見了愛情,就在不久前。”
“你遇見了愛情?不是大衛嗎?”
“大衛的確是我的愛情,但更多的是,嗯,一種生活方式。大衛就像我的左手,也是我的右手,我少不了他。但你會常常關注你的雙手嗎?他一直存在,這就是全部意義。“
“那麼,你的愛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男人帶女人去看夜晚的巴黎鐵塔,他們正耳鬢廝磨,情意綿綿,男人突然發覺鞋帶松了。他剛試圖單膝跪地,女人便激動地捂嘴大哭起來。我不知道男人該如何收拾殘局,但在巴黎,男士的鞋帶一定不能隨便鬆綁。
那天我在飛機場等飛機,百無聊賴地斜靠在欄杆上,想著7天的旅程,仍然意猶未盡。我如此需要這樣的假期,從緊張繁忙中抽身。離開香港一陣,透透氣。我需要拋棄這個地方一段時間,重新回到它的懷抱,感受全新的熱情。就如同我也需要離開大衛一段時間,每天只發一個信息報平安。仿佛這個枕邊人只是一個相熟的朋友。在心底,一切都在等待回歸。你會因為深諳歸期感到安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倦鳥盼歸林亦不安被困于林,我就是這樣的人。
樓下行李帶旁有幾名搬運工正在搬運行李,巴黎的男人普遍好看。這幾個搬運工都有不錯的肌肉,仔褲掛在腰間,露出底褲的邊緣。汗水沿著起伏的背部線條慢慢流淌,表情卻輕鬆自如,還不時愉快地談著天。他身體的曲線恰到好處,我專注于他的背影,如同欣賞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就在我眼神緊隨他的某個瞬間,仿佛有一個感應器連接上了他的後腦,他突然間地回轉過頭,不偏不倚地望向我。我們的眼睛仿佛早有約定,數到10便互相望見。我沖他揮了揮手,他也回給我一個迷人的微笑。
當他轉過身繼續工作時,他身上的某些特質發生了變化。他不再是幾分鐘前的那個人,而成了一隻藍背侏儒鳥。這種鳥透過身體的舞動吸引異性,而他搬運行李的姿勢顯然和剛才截然不同了。他的身體幅度更大,雙臂仿佛被注入了能量,人愈加輕盈。他似乎時刻感受著後腦勺接收到的一道目光,因為有了觀眾而雀躍不已。
我往登機口走去,在玻璃窗前,還能看見這個男人。我看見他又回過頭,在我原先的方位撲了空。他向四周望了望,搜尋著剛才的那道目光,卻一無所獲。他身體中多餘的能量已然耗盡,拿出塞在褲子口袋的耳機,堵住耳朵。
這短暫的遇見于我就是愛情,我帶著巴黎送給我的厚禮登上了飛機。你瞧,愛情會在瞬間給人力量,當然,反之亦然。找到靠窗口的座位,想再看看巴黎的天空。突然間,我再次望到那個男人,他不知何時到了戶外。仍舊是背影,但我一眼便認出,這身體于我竟是這樣熟悉的了。我的電波又發射向他的後腦,男人和剛才一樣,轉過身,竟又準確無誤地接駁上我的眼神。他摘下耳機,沖我做了一個飛吻。我快樂地笑起來,也回贈了他一個飛吻。我帶著陌生男人的吻離開了巴黎,和這個城市談了一場心照不宣的戀愛。你說,這是不是愛情?
“啊,這麼說來,這的確是愛情,你會不會後悔沒有要到他的電話?”
NO,NO ,NO. 你完全搞錯了,正因為我需要保護完整的愛情才不能要他的電話,如果他真的進入我的生活,會把一切美感都破壞掉的。我需要愛情,但我也知道誰應該是真正睡在身邊的那個。誒,快喝光你的酒,怎麼光聽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