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忘记,你这样的女子。有扬在脸上的自信,长在心底的善良,融进血里的骨气,清风拂面的温柔,刻进命里的坚强。但,你欠我一个回眸浅笑,总不能不还了吧?
1
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点缀,白色的海鸥不约而同,向海的上空飞去,溅起几朵浪花,似乎要追随海鸥的翅膀,亦或是挽留。一袭白衫的女子,用心听着海的声音漫步。那风,刚刚好,吹起及腰长发。柔顺的发丝轻轻飘起,那般惬意,几丝细发开始调皮地逆风婉转,附在主人的酒窝上,发尖抚摸着她的浅色红唇,令女子的内心感觉到痒痒的快乐。海风卷起她的裙摆,向后飘摇着,似乎是在提醒女子回头看看,又似乎是在和后面的人调笑。
或者是想教训一下这几根不老实的发丝,女子抬起手,小心地用指尖向唇边的发丝点了过去,是想给它们个措手不及吧。果然,这几丝头发没有丁点的察觉,被主人轻松地捉在手心,向后捋去,发丝便黏着她的手心,向女子撒娇。女子是被这几根调皮的头发逗乐了吧,红唇微启,隐约地露出几颗整齐的牙,洁白如珠。不经意间回头,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露出惊讶,或是惊讶带来的喜悦,脸颊瞬间透出绯红,羞涩得那么大方。
就在这一秒,张小卫赶紧举起相机,按下快门,但还是晚了一点点,女子又转过头去了,留下一个修长,魅力无限的背影。张小卫当然不甘心了,看着相机里的背影,小声嘀咕:“我要拍你的容颜,你却给我背影。”
张小卫站在海滩边,又仔细地端详着相机里的背影,手往下垂去,挂在脖颈上的相机落在胸前,是故意调整过相机的挂带吧,相机屏幕恰好紧贴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是海风吹的吧,张小卫的眼睛有点红涩了,他眯着眼,看着前方,一群海鸥向海的中心飞去,翅膀在飞起的瞬间带起白色浪花,浪花回落,只剩下空阔的海滩和略显孤独的张小卫,在他耳边回响的是海浪拍打海浪的声音,而他的心声却似乎得不到回应。
莫菲,你欠我一个回眸浅笑,何时还?
张小卫想冲着大海大声呼喊,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呼唤,他曾经无数次这么做过。这次,他没有喊出声来,但心底的呼唤比声带的分贝要强烈千百倍。看他的泪水,又一次洗礼了他的胡须。这泪,是心灵深处溢出的思念。许多回忆,许多遗憾,许多期待。
2
火车在前进着,爱坐车看风景的张小卫却无暇顾及车外的高山大川,小溪流水,还有湖边洗衣的姑娘,更没有心情去关心骑在牛背上的小孩。一路以来,他都在祈祷火车开慢一点,最好晚点,晚点多久都无所谓。这样,他就可以安静地和对面的姑娘多呆一会。是的,他是个背着相机旅行的摄影爱好者,大城小巷,山野小村,名山大川,特色小镇,都去过,看过许多风景,见过许多美女。都不如对面的姑娘有吸引力,她那么安静,始终保持一个姿势,面带微笑,眼神里透着清纯,那种气质让人不敢有丝毫僭越,生怕不小心就会伤着她。这样的女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所以,张小卫始终在想一个和她搭讪的理由,却总觉得都不合适。他没有太多的非分之想,只是想为她拍张照,如果她愿意,让他把身上所有的钱给她都愿意。可是,他却不敢提出这个请求,他觉得对她提出任何请求都是唐突的,他的内心有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和纠结。
张小卫在等待着,等待一个结识她的机会。他甚至在想,要是她突然肚子痛该多好,那他就有表现的机会了,他的包里可装着各种药呢!该死,怎么会有这么不吉利的想法呢?她可不能有丁点事儿,如果有,他希望所有的不好都转移到他身上来,让他替她受。
总算是等到一个机会了,女孩收到一条手机短信,刚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看信息,手机却没电了。女孩有些失落,这一幕被张小卫捕捉到了,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从包里翻出充电宝,递给女孩。
女孩回报了一个浅笑,表示感谢。她看完信息,从包里拿出笔和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句话:谢谢,你的充电宝能借我多充会电吗?对不起,我的世界里没有声音,我们可以用文字交流,莫菲!
张小卫接过莫菲递过来的笔记本,娟秀而工整的文字让他惊叹。但看完内容,抱怨上天不公的冲动在心底油然而生,多么好的姑娘啊,却无情地剥夺她聆听的权利。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小卫不知所措,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发生任何变化,他怕自己任何一个表情都会被她误解。他知道,她的内心一定是非常细腻而敏感的,看她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闪闪发光的明媚眼睛就知道了,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别想逃过她心灵的感受。
张小卫迟疑着,他在思考该如何和她对话呢?终于,他在纸上写道:我想和你做朋友。
是的,他想,这样写最合适吧,既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又不用刻意去敷衍讲一些同情的话,她一定不喜欢任何人讨论她缺陷吧。所以,对她来说,任何刻意都是敷衍,任何同情都是不平等的表现。
果然,她的回答:可以啊!既为友,就别让我看到你眼神里的怜悯。同情也不可以哦!
张小卫会心一笑:我对你只有单纯的,朋友间的敬佩和尊重。
莫菲浅笑:我信你,不过你也骗不了我。你要骗我,你的眼睛会告诉我,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有机会给我拍张照片好吗?大摄影师,我想到海边去拍。
张小卫彻底被折服了,她的观察力太强了,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透明人,她一定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吧!想到这里,居然耳根子都红了。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他回写了一句话:这是我所期盼的,海边,你给我一个回眸浅笑。
莫菲:好吧,满足你!
3
是好奇心的驱使,是一见钟情的冲动,是灵魂真实的选择。张小卫想进入莫菲的世界,所以他跟着莫菲下车,跟着莫菲去了她去各地表演。两个人心有灵犀,不需要表白,不需要大声说我爱你。她在台上跳舞,他在台下抓拍她的每一个瞬间,相互间不需要约定,她总知道他想拍到什么样的画面,每到恰好处,刻意停留。他总知道她想让他拍下哪些精彩瞬间,在她尽情舞蹈的时候,他早就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按下快门。
他们一个跳舞,一个拍照,慢慢地,他只会拍她,镜头里没有她的影子,他会有不知道如何按下快门的不安。他的朋友圈里全是她的照片,他发表的摄影作品和文章全是她的影子。而她,台下人头攒动,她却似乎只为她舞。
他们一起去她长大的孤儿院,她教孩子跳舞,他为他们拍照。生活如此平静幸福,她总对他讲,对这些孤儿院的孩子来讲,陪伴才是最真实的爱,所以她会一直陪着这些孩子长大。而他呢?她就是他想要一辈子陪伴的人。他希望尽管留不住时间,但可以留住美好的生活,陪她慢慢变老,白首不相离。所以,在他的脑海里总有一个画面:在一条他们都熟悉乡间小道上,红枫依旧,落叶满地,痴情相顾,白发如雪互为杖,夕阳故里相偎依。
生活要是能如人所愿就好了!
4
莫菲所在的艺术团演出邀请越来越少了,团里开会总结得出结论:别的艺术团都是用身体在演出,而作为台柱子的莫菲却始终坚持用灵魂去舞蹈。
在她的心里,舞蹈是灵魂在跳跃,而非低俗的身体蹦哒。团长不知和莫菲谈过多少次了,要求她学学艳舞演员的跳法,如果实在不行,穿少点也行。但都被莫菲拒绝了,她鄙视为了金钱,肆意利用所谓的舞蹈来刺激荷尔蒙暴涨,吸引观众的眼球。要她这样,她做不到。
团长终究还是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脱掉她的长裙,要么离开艺术团,艺术团不是慈善机构,不养闲人。
莫菲倔强地离开了艺术团,团长叹息,做最后的挽留和劝导,莫菲用手语告诉团长:我的纯洁与尊严多少钱都买不到,我只做忠实于灵魂恶心舞者。
单纯的莫菲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挫折,她天生就是个舞者,她很享受一支舞跳完后观众雷敏般的掌声,现在她没有上台的机会了。一个舞者失去舞台,该有多么痛苦!
张小卫不知如何去安慰忧愁的莫菲,如果不能给她提供舞台,什么样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她需要舞台。张小卫在内心谴责着自己的无能,他多么渴望能给莫菲找到演出的机会,可是他只会玩弄相机,对于莫菲的处境,他无能为力。
莫菲离开艺术团后,选择了回到孤儿院,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教孩子们跳舞,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价值,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生活是现实的,活着需要面包,莫菲能感觉到,自己失去工作后,孩子们的伙食不如从前,她清楚孩子们对肉食的渴望。最要紧的是,和莫菲最亲的小燕最近总无精打采。上帝让小燕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却不让她看见世界的五彩缤纷。
小燕是多么希望能看一眼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用美丽的歌喉表达着自己的渴望。但最近她基本不唱了,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再唱了。
莫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之所错。她知道,小燕肯定生病了,可是她却没有钱给她看病。张小卫把小燕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白血病,昂贵的医疗费用很快就耗光了莫菲和张小卫的所有积蓄。为了给小燕看病,张小卫的相机都卖掉了,但医疗费用似乎是个无底的黑洞,让张小卫和莫菲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莫菲脱掉了她的长裙,穿着艳舞演员的装束,站到团长面前,告诉团长,她需要钱,希望团长安排她演出。
多少钱都买不到她的纯洁与尊严,但她的善良需要她为了钱放弃尊严,不再纯洁。
5
莫菲用心地学着艳舞演员的样子,她需要钱,太需要了,她知道,她只有让台下的人疯狂,他们才会把大把的钱砸向她的身体。
她开始拒绝再和张小卫见面,她觉得自己不再纯洁,她痛恨自己,痛恨世间的疾病,每次演出完后,她都要使劲地搓洗身体,似乎再多的水也洗不掉身体的肮脏,尽管肌肤自然洁白无瑕,但内心却无比厌恶这肌肤,她恨不得扒了这身皮。
她在浴室里嚎啕大哭,哭累了,继续搓洗。
张小卫开始还能理解莫菲,但每当看到浓妆艳抹的莫菲在台上扭动着充满诱惑的腰肢,看到她使尽全身解数,似乎恨不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能让男性荷尔蒙爆炸。她迎合着台下那些肮脏的手,只要有钞票砸向她的身体,她就任由他们揉捏。
张小卫绝望了,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冲到表演区,他要结束这一切。结果,现场寻求刺激的人和保安让他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他被打进了医院。当她从昏迷中醒来,坐在病床边的莫菲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情不自禁地去抓张小卫的手,被张小卫无情地甩开了,他咆哮着,要莫菲滚出他的视线。
莫菲看着咆哮着的张小卫,面目狰狞。她很害怕,她的耳朵听不见,但她的内心无比清楚他的意思。是的,他对她充满厌恶,再没有爱,一丁点都没有。曾经的种种都似乎未曾经历,再无美好,未来的一切似乎都要在此刻终结。
莫菲在张小卫的咆哮声中,颤颤惊惊,踉跄着走出病房。心痛如刀绞,悲伤已绝望。泪水从心底涌出,直到干枯。绝望撕开的裂痕如雷神劈开的沟壑,世世轮回,再不愈合。
6
十年后。
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在盲人犬的指引下,走进一条小巷的照相馆。一个留着长发,胡须满面的中年男人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修剪着电脑里的照片。
女孩开门见山,说道:张大哥,我是小燕。
张小卫回头打量了一下她,愣了会神,没有说话,他的心似乎被碰撞了一下,忽冷忽热。女孩简单而直白的介绍让他无法克制自己不想起那段伤心的往事,十年了,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忘记,是因为爱得太真,又恨得太深,刻骨铭心,怎么可能真的忘记?
女孩大概能感受到张小卫现在内心深处的起伏吧!她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递给张小卫。
张小卫看到了娟秀的字体,那么熟悉,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眼泪冲洗着他的胡须,他开始抽泣。他不敢再看下去了,但他又没有办法不往下看。因为这些文字记录的全是莫菲对他的思念与关切。其实,这么多年,莫菲都在关注他,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只是他不知道。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几行文字让张小卫再抑制不住情感,他无所顾忌地嚎啕大哭。
泪水浸透纸张,文字变得模糊,却在他的内心更加清晰深刻。
小卫,对不起!
是你打搅了我,或是我耽误了你。
今生,再无机会。
你走了,遗失了我一地的快乐。
我走了,愿带走你一身的伤悲。
……
小燕轻轻地拍打着张小卫的背脊,替他擦干泪水。喃喃自语:莫姐姐总是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你到老,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能和你一起成为一棵树上的连理枝,一起接受早露的滋润,阳光的照耀……
良久,张小卫在心里责怪小燕,责怪莫菲: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终究还是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或许更多的是痛恨自己当初的无情诀别吧。所以,她只是问小燕,莫菲现在在哪里!
小燕:我按照莫姐姐的遗愿,把她的骨灰撒在海边,她说,和你在海边有个约定。
张小卫听后若有所思,在心里自言自语:亲爱的,你还记得呢,欠我一个回眸浅笑,我欠你一张照片。哦!说什么欠呢?我们之间不存在!说什么这辈子的遗憾,下辈子的愿望呢?浓情如斯,青丝亦白首。
7
海边,时常会出现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拍摄着这个海滩的晴天月夜,一年四季……别人都说他拍的海滩风景真美。而他,总一遍又一遍地和人说:那个在海滩边散步,回眸浅笑的女子才美呢!
哪有女子?
哦!你们都看不到,她只在我准备按下快门的瞬间才出现,只对我回眸,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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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4日于西安—周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