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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下班吗？”

“额。。。。。。对啊！”

“你上班还要化妆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97年出生的洗头小妹一用力，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要被两只小手按爆了。

我只是随口糊弄一说刚好下班，却完全忽略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脸上出的油把眼影晕得光怪陆离（这成语是这么用吗？），因为不时舔一下嘴巴，口红掉了一大半，从省体地铁站走到这家理发店花了我十分钟，我眼神迷离，倦态已然，因为赶明天的工作，不得不现在这个时间点来洗头。

显然，洗头小妹误会我了。

“你不要误会啊！我不是那种工作！”

“啊！没有啊!没有啊！”洗头小妹显然慌了，在我故作严肃的语气里，她那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抱歉的神情，我在心里暗喜，就喜欢这种倚老卖老的成就感。

“你是哪里的啊？”

“就是四川的。”

“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啊!”

"97年的！”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炫耀感，或许是我的幻觉，反正现在只要比我小的女生，我都莫名有种敌对感，即便是在她们叫我姐姐之前。

“这么小啊！” 不出意外，每个人都应该这样回应，“那你们冬天经常给客人洗头的话，手会不会长冻疮啊？”

“冻疮是不会，有的会长，我不会，就是有时候要起那种壳壳（四川人脑补发音为ko ko）！”

“那很痛咯？”

“痛倒是不痛，习惯了就好了，只要那几天不碰水都还好！”

“哦！”我呼出一口气。想起我98年的表妹以前也当过一段时间的洗头小妹，她在群里发过自己手的照片，因为在冬天长时间接触水并且在干燥的空调房里，整个手起了一层红色的皮，像是倒刮的鱼鳞，触目惊心。

“啊！”我尖叫起来，洗头小妹抹过洗发露的手像两条光滑的鱼鳅游走在我的脖子之间，突然往上一提，死死扣住脖子旁边的筋一拉，我整个人成弓形怼在座位上， 差点没让我一头栽下去。

“啊哈！你吓死我了！”洗头小妹笑起来。

“你才吓死我了！”

“长时间玩手机的都是这样！”

哎呀，年纪轻轻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你们一般是几点上班啊？”我注意到身后就是一个房间，门半开着，里面铺着几张上下床，有几件鲜艳的衣服挂在床边。

“我们是九点半，但不是北京时间。”

“不是北京时间？什么情况？”

“店里的时间才是我们的北京时间。”

我抬头看上去，一个俊俏的下巴往右呶了呶，上方的嘴巴憋了一下。

“所以你们店里的北京时间是多少？”

“那就是八点四十左右！”

“那真是。。。。。。很特别！”

“有啥子办法咯！”

我们暂停了说话，我叫她多帮我按会脑袋。虽然年纪小，但是她的力度绝对不小，要不是我连叫几声，她是绝对不会放缓下来的。

“那你工作多久了？”

“半年吧！之前在另外一个理发店，洗过一个精神病！”

“精神病？”我故意把尾音拖长，跟空中飘起来的水汽混在一起，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那理发店就在医院附近，我以为我洗到一个精神病，结果后来知道是白癜风。”

“他对你做什么了。”

“也没做啥，就是洗着洗着突然就开始翻白眼，然后全身就开始抖起来，把我吓死了！”

“后来呢！”

“后来就打了120 ，拖到医院去了。”

“你不怕啊？”

“肯定怕啊！但是我不知道，后来想起来才怕。不过后来那个人又来洗头了！”

“又来了？”

“他来了就说，他是白癜风，要是下次再发病了，就不要管他了，每次去120 都要钱。”

“那就让他自己抽？”

“他说就让他在哪里抽就是了！”

“感觉还蛮有自控力的。”

“我还洗过藏族人！”

“他们也会进来洗头？”

“怎么不会？”她起身，到旁边拿护发素，我感觉头上忽然亮了起来。

“就是他们身上味道太大了，有一次洗完了水都是黑的，还有我手上那个味道，我后来洗了好久还是感觉有味道！”

“这样啊！”

“不过也不是全部，有些还是比较好的，医院就在附近嘛，他们住院的都会先过来洗头。”

“看来在你的职业生涯里，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哼！”她下手又重了一点，我极力忍住。冲水的把手旁边坏了，一丝细细的水流一直往我脸上飙，我看她讲的意犹未尽的样子，自己默默地擦掉了。

等到我弄完头发，已经十一点了。因为一直没有带眼镜，我始终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

等我后面努力一瞟，只看到了她染得惨白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