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懂事以来,便只觉得,以德报怨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虽然自己愈发柔软…但内心仍然执拗着那份执拗。
说起怨,这个字眼着实严重,怨常伴随恨出现,所谓恨,必然狭裹着一丝悔。是大树主干上的一刀又一刀,是那些改变你一生轨迹,给你留下抹不去的阴影之人。能担此重量的有三……
一个人内心的强大,在童年必定已经表现出来,留守儿童,一个时代的印记…父母在外,爷婆不爱,但那个童年仍然傻呵呵的没心没肺,一下课就一头扎进自己在山坡上用洋槐树荫打造的家,厨房,卧室一个不差,到了饭点也不愿意回“家”,每次堂妹大老远的来叫,知道又免不了一顿骂,或者是一次重重的头顶敲击。那个教训小孩的手势,类似于拳头紧握,食指弯曲着向前凸起,指尖与大拇指指尖靠在一起。一个加速度,只觉得头顶先是一阵酸,然后这阵酸打了一个转,痛感便急促的来了,只有用手不停的去揉才能缓解,狠心一点的还会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你,这种强大的气场之下,你又只觉得不能乱动,任由那个痛感从头顶滑落至整个头皮,一些麻,最后只留得一阵眩晕。白饭就眼泪,又是一顿。不知道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能吃,只记得自己只要是多夹了几筷子主菜,那人便恶狠狠的看你一眼,伸出去的又缩了回来。六年级的夏天那样燥热,如同初生的荷尔蒙,头一次尝到喜欢一个人的青涩感,但自己的衣服老是只有那件,手臂的螺丝拐也是厚厚一层污垢。唯一有的是那副天生自带的没心没肺的骄傲感,穿着同一套衣服,课间二十分在全校的舞台上领操了一整个夏天,只有在喜欢的人问出那句,你怎么老穿同一件衣服的时候才头一次生出了生平第一次羞愧,我没有说话,被我强大的内心碾压的渣都不剩。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鞋子已经穿破了好几天了,下雨天水汪汪的往里涌,我问:爸爸妈妈每个月给我寄三百块,钱呢?为什么不给我买双鞋子?然后在恶狠狠的眼神中我有了一双新鞋子,那是我头一次反抗。记得第二次是因为一本书《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从课本中,老师的嘴里听过好多次了,主人公的名字我也已经知道,叫保尔。拿到书那叫一个爱不释手,你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还没进到书里,便已经生出了很多的感动。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保尔那坚毅的眼神与奋斗的激情,以及残破的身躯。后院长着一颗腊梅树,从某一年开始,冬天慢慢的一年年都不下雪了,好奇怪,冬天不应该是都会下雪吗?这成了之后多年隐藏的疑问与不安。难得遇上下雪的冬天,我便会捡起地上掉落的腊梅,和几坨雪塞在竹筒里,从电视剧里面后宫娘娘那里听来的,冬天的腊梅雪水好像是灵药,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挖个洞,塞进去,满怀期待。每天,都跑到各处山坡上去挖好看的野花栽种在埋着腊梅水的土地上,久而久之便又成了一处小花园,我给每朵花都取了名字,有一多叫做小星星,因为她是蓝色的,花骨朵就那么一丁点,像一颗蓝色的星星,她是我从很高的山上带回来的,一个半山腰的平台上,我发现了她,躺下和她说了好一会话,对不起,你太漂亮!太令人喜爱,我想把你带回家,只是很害怕你有一天死了,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哼着歌谣,下山了。
升了初中,爸妈每个月寄三百,他给我一周十二块零用,四块用来坐车,只剩下八块。一到学校,四包辣条,便剩下六块,白饭就着豆豉就是一周,吃了两年多的豆豉,我居然还没吃厌,点回锅肉要是没豆豉我可是要发火!回锅肉天生就应该陪豆豉,不离不弃…但很奇怪的是我每周还有钱省给我哥哥,那是因为我有一个从未说出口的秘密,虽然钱只有十二块,但米每周都有八九斤,因为外公每个月都会背一袋米摆在电视柜下面又回去。每次蒸饭,我只加薄薄的一层。省下来的米,必定在某个夜晚偷偷摸摸的卖给小卖部的阿姨。一块一斤…又是一大笔进账,一到周末就如同显宝一样的拿给哥哥。好像也不太饿…只不过失眠了三年
这算是两个人
第三人是高中的班主任,Mr唐。第一次上他的课,快乐的不行,小喇叭里面放着爵士乐,一节英语课活生生上成了音乐课,只觉得遇到了最有趣的老师,对高中生活便有了更多的憧憬。但,这个人让我懂得,有一种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肯定遇到过按照成绩选位置的班主任,但他完全自己编排。不按照成绩,只根据四大天王(前四名)和家中条件排坐,矮小的我坐在倒数第二排,我身边同样坐着矮小的第五名,她家里条件也不好…前面一水的高大威猛的男生,想要坐着看到黑板根本是奢望。他还说,同学们,看不到黑板,尽管把桌子搬到前排坐…不愧是学过教育心理学的,深知我们那个年龄的孩子,谁那么高调。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把桌子在他上课的时候搬到前排,但我不是要听课,而是买了一个超级大的枕头,蓝色的,扑通放在桌上,脑袋往里一堆,呼呼大睡~唐先生讲试卷喜欢抄参考答案,一次运气不好,漏看了一个,后面的答案跟着一串儿错。但先生硬是生拉硬拽照着答案讲了一通,终于四大天王开始坐不住了,明示暗示了一通,先生知道自己答案抄错了。啊偶~恼羞上脸,憋的跟柿子一样通红,砰的一声!先生把衣服脱了,居然扔到了地上,耍~赖!但,尴尬的是没有一个人帮他捡起来。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平原一路赶来,连个歇脚都没打,铃声响了,他裹着衣服出了教室门。我们一脸无辜,毕竟已经习惯了,毕竟他在雄心壮志的编着自己的英语模块写作,就是每个英文命题作文,都有对应的一个模块,他满口自信的说,只要你们把我的模块背下来,往里加人名地名,一篇热腾腾的作文就出来了。热腾腾,不是用来形容翔的吗?书印刷出来,先生自己先买了一千本回来,逢人就送,同时签上自己的大名。还在校门口弄了个签售会,毕竟他年轻,老穿着一件长风衣,长的挺帅。低年级的迷妹们尖叫着跑过去,惊动了全校师生,一本没买。我们班他没问直接收了书钱,人手一本,别的班,他只是课间跑过去问,同学们不要的举手,没人举手?谢谢同学们,英语课代表来一下。他快速闪人,留下一众举手的同学懵逼一脸,好一个贱人!他换了车,从奥拓到本田。我有一个眼光毒辣的男朋友,在最开始就看清楚了先生的嘴脸,有一天,他给先生发了一条短信:信不信我把你的白车变成黑车。哈哈,好一个解气的时刻!但先生也不是好惹的,挨个同学输入电话号码,查到了男友。报了警,等了好一会他们才回来,以此他对我变本加厉,课堂上明讽暗讽~属于我的黑暗时代!希望上天能让我再遇到此人,我不需要豪车炫耀,地位压迫,我只想提一瓶黑漆…
从此,十年间我只回那个“家”一次,电话就更不会打。爸爸说我这样他不开心,毕竟那是他的爸爸,没有他就没有我,但!凭什么,父母我不能选择,连爷爷奶奶也无法摆脱吗?一见到这两个人就让我自然的喘不过气,失眠是肯定的,房子的每一个物件都让我觉得冰冷的无法落脚。现在我已经不怨恨他们,但绝做不到以德报怨,一个人内心的空洞,性格上的缺憾。我要用一生去弥补,你们一句是长辈是大爷就翻篇了?我做不到,我更加做不到的是明明不想打电话还要非要强迫自己问候一下,既已不关心,何必问候,假惺惺。我,释然了,但从此除夕仅此一见,酒桌上我也敬一杯酒。认个长辈,阖家欢乐…
自此无人担得起怨这个字…过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