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爷子

      在人寥寥一生中，总会有一些神奇的情况，有些人明明相处了很久，但他在印象中总是淡无痕迹，有些人仅仅只跟他待了那么两三个小时，却记了一辈子。老爷子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遇到老爷子的那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会恰巧身陷某旋涡中心，人到了二五六岁，身边的朋友倒是不少，但能把所有事都与之倾诉甚至还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丝明悟的，几乎没有。因而这个世纪的年轻人们，反而喜欢跟网上陌生的人诉苦，反正谁也见不着谁，不尴尬。

    只是关乎于感情的事，我已不想再用此方式去处理了，或许是年岁没屁大但经历多了，总觉得有些事应该学会烂在肚子里。所谓一个成熟的人，就是受尽折磨，也要苦笑，然后哪天不幸抑郁，一生就此别过而已。当然，大部分人是幸运的，人的自愈能力要比想象中的强。

    而见到老爷子的第一眼，我心里就通明了，这绝对是个，能指引我的人。

    世人总是因现实而刻意保持理智，我虽然知道这是最稳妥而正确的做法，但我却特别讨厌如此，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道理归道理，但感情这种将人彻底区别于冷冰冰机器的玩意儿，用近似机器逻辑的方式去处理，是不是显得感情太无意义了。大部人有趣的人，就特别喜欢，把现实问题和感情混为一谈，爱憎那个不明，我自认为我是个无趣的人，在感情这点上，我追求的就是极致的泾渭分明。而且，在面包的基础上去谈爱情上，我觉得才是我的最佳方案。在这个观念上，老爷子的一个眼神，就让我庆幸，什么才叫知心。

    更别提，其他观念之醇熟......

二、有酒“教父”

      印象中的老爷子就坐在角落里，一袭黑色风衣，一头白发梳得潇洒，不难看出这个老男人年轻时的玉树临风，或许这就是一种直至死亡都要保持状态的老将精神，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骚包，让人无法忽视的同时又不觉突兀刺眼。 

      老爷子看了我一眼，眼带慈祥，似是觉得我这个楞头小子颇具眼缘：“小哥可否座前一叙？”，不知是否巧合，座前酒正是“教父”—— 一种适合聊天的酒。

    我刚落座，老爷子就说道：“小哥是因感情之事困扰吧？”

    我并不惊讶，若一个男人，认真细心去过自己的生活，等他老了的时候，一楞头小子掩饰不住的情绪，怎么都能识别出来。一通百通，一件事就能猜个七八分。

    “老爷子不自我介绍下吗？”

    “今夜即别，人生路远。”

    “通俗些吧，老爷子，年轻人不太喜欢文邹邹的。”

    “哈哈哈，好。”说完，他便喝了口酒。

    “恰巧喜欢上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罢了，可惜，可惜。”我也跟了杯酒。

    “看来，不是困扰，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因为把事情看得太过通透，但碰巧周围的人都无法理解你的情绪，才半夜来这里一个人买买醉吧。”  他笑了，一种令我产生共鸣的苦笑，却夹杂着一个陌生的善意，就好像听了我的苦楚，却又明白我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一丝淡淡的安慰。楞头小子的失恋，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拍背而已。但事实是，这个世上越简单的东西，反而越难从别人身上获得，尤其是亲近的人。

    “哈哈哈哈，所谓大道理都懂，小情绪难忍，说的也是这种情况。”

    “是幸运，也是不幸。”

    “对，幸运的是，什么叫爱情，不幸的也是，什么叫爱情。”

  “我们这样打哑谜，旁人听来迷迷糊糊的。”

  “本就不需要旁人，懂的懂人，敬你一杯。”

  “聊聊别的？”

三、人生

  “聊聊人生？”

  “是人，总会有个目标，有想要的生活，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朝着这么个地方迁徙过去，有些人吧，到了地方，觉得有更好的地方，就又往新的地方去，直到死去前，还一直在路上；而有些人，到了某个地方后，就停下来了，若社会大势稳定，则岁月静好。其实你也可以看作人生的本质，就是我很无聊，但是我要找乐子，停不停看个人的选择。”

  “太过通俗？”

  “小哥不是说了？”

  “哈哈哈哈，也是，这年头，我们年轻人不喜欢那些深奥的东西。不对，严谨些来说，是大部分年轻人。”

  “这里就我们两个，小哥讲话不需要这么谨慎。”

  “以前隔墙有耳怕的是奸细，现在怕的是杠精，人言可畏啊。尤其有些人还不是杠精，是真正把一些小问题严肃处理的科学家，正儿八经地去讨论。这就头疼了，小事就变成某种理论，继而被试验成定律，最后变成整整一本书，售价还不低。”

  “一个将表现欲释放且居然还能取得实打实回报的时代，讲话确实该小心些。不过，老头子我已经老了，倒也无所谓了。”

  “那么，我倒很想知道，老爷子口中，‘梦想’怎么理解？”

  “大部分的情况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玩意儿，一直跟现实联系到一块去，很多年轻的人就喜欢追着这玩意儿去，毕竟这个时代所谓的现实，就是吃饱穿暖做闲事都能赚钱，其实时间久了，热度一过，他们所追求的梦想，会逐渐变成一条特别特别难走的路。很多年轻人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求稳，逆反心理严重，如果这个时候，他所追求的事情，还没被大部分人认可，那么这件事的成功率反而会比较大，当有太多人都去走了，就很难了。当然，最苦的是那些，理解父母的心思，听父母话，却只能私下里坚持自己想法的家伙，正因为理解父母的用意，但又无法抚平心中的野心，两相冲突下，夹缝中生存的人，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境遇了。”

    “孤独。”

    “没错，孤独。所以有些成功人士不讲情义是可以理解的。路开始走的时候，亲近的人无意间给的阻碍反而是最大的。心中若没有怨气，除了圣人外，就只剩下这世间最可怕的人了。”

  “不如说，正是因为一开始对家人抱有太大的信心和认为其就该天经地义地支持的偏执，所以才会失望得够彻底，以至于，没了那份纯真的感情并在孤独中取得成功之后，顺手将感情给淡化了。”

  “是否正确呢？”

  “何来真正的正确？”

  “敬你的邪气。”

  “敬老爷子的认同。”

四、未来

  “老爷子对未来怎么看？”

  “聪明人越来越多，资源如果有限，必有一战。”

  “遥远吗？”

  “看着挺近的。不过，也只可能是你的有生之年了。”说完老爷子落寞地喝了口酒。

  “这场仗说不定打在虚拟世界里。”

  “确实，小说、电影等作品也是可以作为参考方向的。不过，人还不能在天外生活前，当权者最终还是会痛下杀手的。那么一批人去承担希望和肮脏，确实不容易。”

 “就像某个聪明人说的，人类，仍然搞不清楚未来的方向在哪里。我觉得很多人都是跟着本能活着，吃喝拉撒睡，这就是生物最简单质朴的活着。”

“可实现的未来可能性实在太丰富了，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我更向往在未来，每个个体都能发挥他的个性，活出他的本性，哪怕他为祸世间，哪怕他作恶多端，都给他提供无限的可能性。”

“你的想法可真是太包容了，这是大逆不道啊。”

“你应该明白的，客观来说，善恶，它仅仅只是一个方向，比如有个段子就是魔王将亲近的人排开，自己一人去行恶，实则清醒自己在挑战不可能，但又想保护他们，所以，他只能以最丑恶的姿态让亲近的人讨厌他，排斥他，远离他，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然后神，看穿了这点，于是他取得了魔王亲近之人的信任，把他们作为前锋，冠以大义，以最圣洁的姿态去毁灭魔王。这种阴谋论的调调，你应该是清楚的，尤其你现在的处境，正在逐步接近这种状态。神，就是这世俗观念，这由好几代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环境。而我所希望的未来，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他们都能肆意走自己的路，而不用顾虑任何后果，当然，这还是只是做做梦。”

“这恐怕，是个大工程啊。”

“哈哈，老人随口一说的，就是留给后人去努力的。我甚至希望未来的有一天，有人真能让我从坟墓里爬出来，让我年华依旧，那时，我要大胆爱我所爱，做我所想，天高海阔，我要做一个恶人，到处搞破坏，然后大笑着被人消灭。”老爷子的眼中，冒着疯狂。

“去他的理智”我忍不住抬起酒杯。

“对，去他的理智。”老爷子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看到了他眼角的一滴泪，顺着那被岁月刀刻的纹路，慢慢落下.....

五、过往

“你不问问我，为何独身至今？”老爷子露出苦笑

“我只觉得，你是把什么守到现在了。或许，也错过了许多。”

“坚守一颗对爱人的纯真之心罢了，但已经没有了能爱的人。”

“不懂。”

“我那会，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是种来自细胞，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这种悸动是想要守护她一生，占有她一生，却又是不想束缚她一生的悸动。即便是现在，我仍然记得那种感觉。”

“那你为何止住脚步。”

“因为已经丧失勇气了吧，这是很可笑的事情，有些人，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充满自信和勇气，但是我，却在那个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和自信，我后来才明白，那只是害怕受伤，害怕被拒绝而已。”

“不如说，你的一部分，已经在那个瞬间留在对方身上了。很多人，都是循序渐进地喜欢上彼此，甚至有些按部就班，但是你，却直接把赌注压上去了，所以会顾虑，所以会患得患失，接下来赌得，无非就是对方碰巧喜欢你。不过你们那个年代，恐怕很难。”

“是啊，后来我也看开了，只是遇不到那种令我悸动的人，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错过就错过吧，一个人，到现在也不错。”

“从结果而论，世人的看法，就是在一起就可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充满油烟气，迷迷糊糊觉得喜欢对方，然后发现是真的喜欢对方，接着爱情慢慢转化成亲情，变成了一种恩情，这就叫恩爱。而老爷子，你偏就要那种感觉，虽然我知道你后面并不是要特定的人给你这种感觉，但你就是要那种最纯粹的感觉。你把一生都赌进去了！”

“对我而言，宁可输得彻底，也不要去耽误人家，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一种没本事，开头也是生气的，但后面也就不再深究。”

“所以，好人这东西，结局就只能是一生平安。烂好人就更惨了。”

“爱情这东西，可以当做信仰来守着的。”

“哎。”

“不必可惜，既然这样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后果就是独身至今。”

“......”我沉默了，因为我知道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个令人震撼的事实，一个个活生生的事实。

尾声

写作的人，总被认为有着穷酸气，穷是真没啥钱，酸是酸别人；深情的人，总被认为不现实，因为大家都是搭伙做饭过来的。我还年轻，但我觉得此刻的我不想要年轻了，不是因为对未来怕了，也不是因为生活累了，更不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了，而是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自抑的怒气，它是对这个世间莫名的愤怒，又或者，我根本不想把它想个明白。正如老爷子所说，我也希望未来，能让每个人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承担任何后果，正是因为活在当下的每个人，或多或少在包容别人，可这种忍让，又是一种无奈......

“你再去吧台叫两杯酒，随便什么。”老爷子微笑着看着我。

我也不多想，以为还能聊些什么，深夜偶得知己，我感到精神异常兴奋，但是当我带着酒做回位置之时，他已不在，好似根本就没来过。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孤独难懂之人，深夜醉酒之时，可笑的自言自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