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嘿,你家在哪?” “这条河的上游。”
时常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面孔被时光穿透过变得斑驳不清,徘徊耳边的是邂逅般的对白。
上一次见面还是很久以前,那天他一袭黑衣坐骑雅马哈。没想到那天通济街人与人叠光了所有视线的角度,他与我还能巧妙的相遇。
在书店逛了一圈后,才在附近一家福建沙县小吃坐定。他帮我点了同样的卤蛋鸡腿饭,青菜鸡蛋和鸡腿分明又略显单调,像极了他如今的生活。 我告诉他我想来杯巧克力味的奶茶,他先很是诧异,然后老远的吆喝老板来杯奶茶。老板像是看傻子一样,瞥了我们一眼,丢来一句“只有清汤。”我和他不由得对视一下,接着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那种开心大概是好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了。
也不记得是哪年的寒假,我买了杯奶茶慵懒地躺在大西门公园的一处小山上,对面是昔日的学校,被新建的橙红色大楼严严遮住的我往日安放欢笑的地方。我就此发了一番感慨物是人非的说说,还附上与奶茶的合影,也不管图文有多么的不和谐。没多久,他在后面跟了一句“在大西门?”“恩”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凳,长凳还是当时流行的带靠背的木质长凳,比起如今的那些昂贵的大理石长凳优雅多了。慵懒躺下,脸庞正好与天空微笑相对,折射着蓝天的明。即使两个人对着天说话也都听得很清,不过那样可能会乐坏很多人。
那天,贪恋清早淡淡花香的人不多,零落几个。每次来个路人甲,我们都会把他安放到眼神里。他摆弄着那款神似小灵通本质上却是摔不烂的诺基亚手机,一边和QQ上的女生聊天,一边跟我谈起近来邂逅的各色女孩,也无非是女孩有多漂亮优秀或是又留了什么遗憾之类的话题。
提及那个正和他聊得热火朝天的女孩时,他还兴致勃勃地翻出昨夜春风得意的聊天记录给我瞻仰,一脸欠揍的表情。我吃力的按着上下键,而他嘲笑我说他的手机是可以触屏的,最混蛋的是我还真听信了他的谗言。后来尝试了许多次,恨不得用斧子砍几下来消气,等他离开后我的手整整疼了一天。
不过我是真的不记得和他聊到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分开的。许多人许多事都只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等回忆起那些,又觉得一切恍然若失了。
“嘿,你家在哪?”
“河的上游。”
“没去过诶”
“改天我带你去。”
天青色等烟雨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在我们面前,他从《夜曲》,唱到《稻香》,唱到《青花瓷》,唱到长大。
曾在“生存”理发的时候,我把玩着他的手机,扫了一眼菜单疑惑地问他怎么不用QQ管家了。 他轻蔑的看着我:
“那都out了,我现在有了百度云,啥国家类型的都有,你想不想要?”
“没兴趣”
“你求我的话,其实我可以考虑给你的”
“滚犊子”
“ 你要不要啊 ,我懂的”
“你懂个鬼啊”
那时我脑海里多年前的场景翻过。
“经组织检定,你的手机并无可疑机密,对女生的危害程度降低。”
“你难道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私密相册?”
“什么?”他顿时一脸的无奈。
… “密码是xxxx,记住了?” “记住了!咳咳,我就算了吧” “你是不是个男人?!” “那你要不要?” “不要…””
后来聊天时候又重新拾起“百度云”的事,他一连上百个淫笑刷爆屏幕。
. “我好久不用了,忘了密码,而且挺麻烦的。”
“你丫的到底有没有?”
“没有!”
“你日了狗”
“你狗日的”
我们不停的互相鄙视互相伤害。
翻开和他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本地记录保存在两年前,某一个夜空迷朦的晚上。那次他和几个朋友在新开的酒吧点了几十瓶啤酒,打电话来说钱不够不让走,喊我和杨戊去接他。他回来后,我发了他光头的照片想好好损损他,而他只是异常认真地问我他说的那个女孩好不好看。
“她一般吧”
“我喜欢她,可我知道我不会有机会了,你能帮我追她么?我不想她和除你我之外的人在一起,算是我欠你一次。”
“不行!”,我想也没想就发了过去。
“她明明很漂亮的”
“不行就是不行,那你怎么不让我追你前女友?”
“那你追啊”
“那也不行,不行”
我想起张嘉佳在《从我的全世界路过》里那么多次喊着“分钱”,而我说了那么多次“不行”也感觉好累,好像背负着生命欠下的旧债。 那些从前走得很慢的日色里,总那么轻易地看见曾经,看见越走越远的我们。
“你在哪啊?我和杨戊去唱歌,你人呢?”
“靠!你们啊无耻,我在深山老林里搬砖蹭小工!”
在我想起有过那样一个人从我的全世界路过时,常常听到他哼唱的《青花瓷》的歌声渐行渐远,直到秋日的斜阳一点点掉落在江南的烟雨小镇里。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你走时的风吹落星雨
还记得那时候隔着电话隔着深山老林,我放最近喜欢上的《王妃》给他听,他指着天上最亮的星星问我有没有看见。
“是月亮东边那颗吗?” “那是西边好不好…” “你个路痴。” “你丫的全家都路痴!” “你在深山老林里难道还认识东南西北?” “那你在新街口迷路了多少次!!!”
“起风了,你听见了没?” “嗯,你家在哪?” “深山老林里。” “没去过。” “那我带你去。”“一言为定。”
后来他的电话号码成了空号,也很少回那年的深山老林。他会整夜整夜得泡在网吧,一天內飙几趟南京。他跟我说他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交了各种各样的朋友。他不顾家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去外地浪。在宁波玩的时候因为没钱,他打电话给他老妈要了200块说是没有回来的车费,他妈怒斥说要是再不回来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而那个星期,他走过了宁波大大小小的酒吧。
他买过刀,打过架,发生过车祸,也曾因为骑着违规摩托车被交警追的满城跑。我问他这样的生活会厌吗?他告诉我这是他的宿命,他想要一双翅膀,想过凌晨一群人醉醺醺地回到网吧的日子,想要雅马哈永远拧到底的生活。
而我也曾在睡眼惺忪时幻想过自己的生活。每天能踩点进班,来不及能潇洒地翻墙,而墙的另一边会有人笑嘻嘻得等着我。偶尔迟到会被罚站在走廊,伴着书声,清早干净的天空总能让人的心情好上一天。但唯美的终究与幻想牵连,与我无关。他像是我阴暗面的灵魂,他能走多远,我那一场放肆的梦就能有多远。但我永远活在会痛会无奈的世界,那有我另一个灵魂度不过的崖口。
每当夜里听到发动机的轰鸣,我会问自己:“我的另一个灵魂能成功么?”
我在夜里会做很多梦,醒来的时候总已经是凌晨。如果有风吹来,我一定会觉得是来自那片深山老林。在我的世界里再看不见那种星空,更找不到那颗最亮的星星。
我一直埋怨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漫天的星雨。
谁都是谁的过客
后来也只是在空间里常看到他的动态,照片里青山是背景,白色的雅马哈和他的背影孤单而又坚定。
闭上眼,我能看到照片里的他飙着车,把青山绿水远远甩在身后,而蜿蜒山路,无可预知的转角,终不再有我的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