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幕容曾说,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闲来无事翻了翻闺女的语文课本,一篇篇描写乡村的好文将我的心灵熨帖,而后又将深藏在心底的那一抺无根的乡愁勾起。它时而来得猛烈,时而又如翩然起舞的蝶儿,不经意的掠这,却让你抓不着,留下的是无限的回忆,亦是对再也回不去的美好过往的追忆。这一切皆留在童年的时光里,永不老去。
一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鸟儿归巢。
放学娃们斜跨着姆妈手工缝制的帆布书包三三两两结伴回家。那时候的我们早、中、晚都是自己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不像现在的孩子都有专人专车接送。回家的路上自然乐趣无穷。
可以随手折下一根长长的柳条,做只长尾巴的老鼠,比比谁的老鼠尾巴大。也可折断成等长的许多根小木棒,拿出削笔的小刀将木棒上的皮刻出代表不同大小的一节一节,玩挑竹签的游戏。蹲在地上玩完一局,肚子己开始咕咕叫了。回到家,揭开锅盖,有爸妈热好的饭菜,三下两下吃完,拿出爸爸喝完酒的空玻璃瓶灌满凉白开(在学校渴了喝),背上书包,邀上邻里的小伙伴一道上学去。午睡趴在课桌上解决,如果觉得桌子太硬,可以垫上几本书。
放晚学的路上更好玩儿。不用急着回家写作业,没有网络,没有wifi,也不会惦记着手机、电脑里那款还未通关的游戏。可以一路走一路寻找“玩具”,一个破旧的废弃物也能变成我们的“玩具”。如谁家屋后竹林里扔的打碎了的瓷碗底,捡块砖把碗底敲成一粒一粒鹅卵石般大小(七零后专属自制玩具,勿模仿!),将边角在石头上来回磨平,一幅手抓子儿完成,一幅子儿最少三个,最多可以有七个;春天遍地开满野花的时候,摘下小花,插进抽掉顶芯的竹枝里,竹子便开花了……这些都是女孩子玩的,还有跳房子、丢沙包、跳绳、翻花绳……男孩子的游戏有折纸板、打弹珠、滚铁环、弹弓打鸟……这些玩具几乎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放到现在应该叫手工制作了吧。约么玩到天刚刚擦黑,耳边传来姆妈从村东头到西头唤儿回家吃饭的声音,才想起该回家了……
二
那时候的周末是一天半的假,周六半天,周日一天。这一天半的假日与兴趣班无关,与补习班无关。写完作业可着劲儿玩。农忙时,作业之余当然还是要帮忙干活的。
春天的田野里,花儿艳,草儿绿,鸟儿欢。农民们忙着春耕春播。放牛娃骑在牛背,手上拿着用树叶自己卷的“笛子”,吹出轻幽的牧童曲。如今这景象也只能在画中见到了。女娃们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儿打猪草,当然也要学会辩识哪些是猪喜欢吃的。如大多长在麦地、油菜地里的鹅儿肠,叶茂藤长,一抓一大把;还有奶浆菜,折下叶子,叶柄处会有奶白色的浆汁留出,家养的小兔子也喜欢吃;侧耳根、洋蒿菜、蒲公英、清明菜,满地都是,还有可以拿回家炒着吃的野芹菜、野葱、马齿苋,比现在市场上卖的香上一百倍。
春天,田野里的猪草是不缺的。所以女娃们不急着打猪草,先疯玩一阵:水沟里抓泥鳅、石头缝里找螃蟹,采野花做花环,草藤编手链……直到远处传来姆妈催着回家的喊声,才发现背篓还是空空的,于是开始急匆匆找猪草,如若实在嫌慢,便跟同来的小伙伴商量好潜入不知是谁家的地里胡乱割上几把紫芸英背回家。紫芸英,一种绿色猪饲料,几乎养猪的人家都有种植。紫芸英的花儿可好看了,花辨是紫红色与白色相间,一朵花有好几层花瓣,呈手掌状打开,在我看来其貌美赛过如今花店里的种种。当然偷猪草的后果是第二天总能听到田梗上传来主人的骂声:谁家的小狗仔娃偷了我家的猪菜……
各家养的土猪是不用猪饲料喂养的,所以那时候养肥一头猪要花上一年时间。到了年底,最高兴的便是杀年猪了,好一阵子都能吃上肉了。那个年代,肉在饭桌上是罕见的。
三
屋前柳树上一阵阵“知了……知了……”迎来夏天。放眼望去,满眼的绿,翠绿的是稻田、棉田;深绿的是油菜地、红薯叶;浅绿的是芝麻、蓖麻。说到蓖麻,也能与“玩具”沾上边。蓖麻最茂盛时可长到几米高,一到周末便提着竹编的小篮子屁颠儿地跟着姐姐们后头,在一片片高出人头的蓖麻地里折叶子片,叶子折下来喂猪,连着叶子生长的柄则可以编出尖尖的宝塔。每每为了得到一个姐姐编的蓖麻梗宝塔,不顾夏日毒辣的太阳去帮忙摘蓖麻叶喂猪。那也是幸福的。
四
放学路上能闻到瓜果飘香时,己入秋了。西瓜、白瓜、桔子、自家种的葡萄随便吃,管饱。爸妈们忙着秋收,有时候饭都没时间回家吃,家里有老人的,做好饭菜盛装好,放在竹篮里,我们便应揽这送饭到田间的差事。雪白的棉花,金黄的麦穗一路簇拥着你。随处可见秋收的喜悦。
五
忙完秋收,天渐凉,入冬伊始。大人们也终于闲下来了。每天放学也终能和爸妈在饭桌上见面了,姆妈蒸的枕头般大的馒头,切成片摆上桌,猪肉炖的大白菜,自家鱼塘养的鲫鱼,爸爸炒的花生米……如今的农家乐也找不出当年的味道了。暖暖的一餐晚饭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早上起来窗上己结满了好看的冰花,推开窗,呀,下雪啦!白茫茫的一片,近处的屋顶,远处的田地,河面上,麦苗地里……赶紧穿好棉袄、棉靴,欢喜地互相通知邻里的小伙伴起床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根本不知道冷。
大人们也相继开始清扫门前的雪,给屋后的牲蓄们添上晒得松软的稻草。村子里又活跃起来了。父辈们抽着烟望向远方,互相谈论着:
“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是呐,收成好,咱们的日子又有奔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