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津镇到津浦(二)
1898年1月,就在总理衙门与海靖苦苦周旋之时,荣闳向总理衙门呈递《津镇铁路条陈》,提请自设公司吸纳中外商股,修筑一条由天津经山东德州至江苏镇江的铁路。
这条线路实际上就是京清铁路的2.0版本,线路南端回到镇江,可以连接规划中的沪宁铁路;北端则从北京移至天津——让一切与洋人有关的东西离京城远一点、离皇帝本人远一点,这是道光朝以降大清皇帝的不懈追求。在容闳看来,天津到镇江的直线距离只有五百英里,是南北干线的最佳选择。
荣闳对津镇铁路的前景充满信心,他甚至在《条陈》中开出条件:先从股银中拨200万两“报效”朝廷,路线开通运营后,每年还将利润的四分之一上缴户部。历来修铁路都是向朝廷伸手要钱,荣闳这种带资承包还送分红的,简直是在精准扶贫了。总理衙门将容闳的办路章程上奏朝廷,旋即得旨,除令其将“招集洋股”改为“筹借洋款”、并保证“商借商还”(不用政府担保)外,一切照准。
天朝特色,朝野看客惯以清议毁人废事,更何况铁路项目还关乎利益之争。让容闳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津镇铁路的,竟是邀请他回国的张之洞。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漕运铁路被清廷否决后不久,张之洞适时提出卢汉铁路(卢沟桥至汉口)的建议,在与李鸿章的津通铁路(天津至通州)的竞逐中胜出,成为中国第一条南北干线。
1897年1月,中国铁路总公司(与2013年取代铁道部而成立的“铁总”同名)在上海成立,由盛宣怀担任总办。铁路总公司的首要任务就是为早在1889年就已开始筹建的卢汉铁路筹集资金,同年4月,盛宣怀与户部和总理衙门谈妥首期拨款,卢沟桥至保定段开工修筑。
而津镇铁路与卢汉铁路几乎平行,当时路网还是一片空白,两条平行的干路势必引起全面的竞争,“东南客货,均为所夺”。所以津镇铁路的设想一经提出,张之洞、盛宣怀就急的跳起。二人联合几位督抚大员频频造势,极言津镇路成,则卢汉无以自立。看到容闳拿钱开路,张之洞也立即表示,将来如果由他主持津镇路修筑,他也“必能劝谕公司各商报效巨款”。
与总理衙门电文往复碎碎念一个月之后,张之洞忽热冷静了下来,他指示盛宣怀全力搞定卢汉铁路的借款,不必再管津镇。此时,中德之间关于曹州教案的谅解协议即将签定,张之洞已经预料到,德国人必会干涉山东的铁路建设,而津镇铁路从山东过境,“虽议准亦不能办”。
果然,张之洞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