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站在三十岁边缘,处在一个尴尬的年纪。不知从何时起总刻意回避自己的年龄,好像一二十岁甚至更早十六七岁。以前写过一首小诗十七岁的忧伤,最好的朋友拿给她语文老师看了。现在才理解了那老师当年的不解和疑惑,为什么人的花季雨季满是伤感呢?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城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像我二十岁时羡慕十六七岁的年轻,也被二十二三的羡慕着,四十岁时会不会觉得现在才更值得珍惜,没有任何一个年龄段不是花样年华。娜娜钟告诉我有人说你反观自己的童年是以第三人称看的,细想也是留在记忆里的是个小女孩。有时会突然忘记她与自己究竟有什么联系?
刚怀孕时不知道因为情绪受影响还是其他什么,一天心血来潮搜到淘宝上80怀旧玩具、零食一个人感动的泪流满面。上发条能跳的铁皮青蛙,绿色猫耳不倒翁娃娃淘宝上一套三个炒到了六千八,塑胶泡泡。总是想尽力搜索记忆里它们的原貌,殊不知年代久远有的已经绝版了。我搜不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母子熊,就像回不去童年一样。
Part one 老院
以前没结婚时听妈妈、奶奶说她们做梦还是在她们小时候的家,还感到奇怪。直到我一次又一次梦回老院小时候长大的家,才深信不疑。每个人心里大抵都有一个老家,在心灵最深处,长大才发现一次次午夜梦回那儿是最温暖的地方。
老院已经很老了,里面正对大门口有大爷小时候种的枣树,它早已风烛残年。我小学时还零零星星结几颗,不等成熟就被我们姊妹几个吃了。后来索性一颗也不结了,好再还枝繁叶茂仍茁壮的生长着。前院是瓦房,墙身是砖加土坯,几经风雨和时光中间椽子已经坍塌。后院是平房,上面又加一间算楼吧!奶奶说这是我们村最早的平房之一。平房是瓦灰色砖建的很古朴,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这个院子最热闹时,家里有十一口人。我们家四口,叔叔家四口,爷爷、奶奶和姑姑。每到春节人一个接一个陆续回来,年味立马变浓了。姑姑领着我买摔炮,朝坚硬的东西使劲扔,一碰就炸。雪下的大了堆雪人,插上个笤帚,围个围巾,甚至弄个胡萝卜鼻子。还是感觉没记忆里的雪人好看,因为雪不白,被院里泥弄脏了。
大年初一早上放鞭炮的也是我姑,她两个哥都懒得起。最有意思的是除夕守夜,奶奶总会做一桌子菜,甚至后来我们两家搬出去后还会过去。雪大路滑四个小孩滑着推着去老院,吃了炖了好久的大骨头每人一大块。晚上小孩子吃吃喝喝看着春晚,然后每个人唱个歌。小孩熬不到零点,就提前给压岁钱了。晚上回时路更滑了,都相互搀扶着如履薄冰。记得那晚月亮很清冷,记得我唱的祝你平安,弟弟唱的勇敢的鄂伦春,妹妹唱的虹彩妹妹。
后来就再找不回那年味了。
Part two 夏天的味道
小学时每到三伏天我妈总翻箱倒柜的晾晒衣物,打开柜子樟脑球味还未散尽。柜子是她的嫁妆,姥爷亲手做的。用的当时最贵的松果漆,历经二三十年还是光亮如新。晒好后又把新的樟脑球放置其中,来年三伏天还会再经历一番折腾。
我小学时夏天中午几乎都没睡过,因为精力旺盛不瞌睡。更有甚者,我们大中午去地里闲逛。那种树枝桠低矮记忆最深的一次好几个人每人选了一棵树,坐上面玩。直到长大一次大中午见一小女孩玩跳跳杆,毒辣辣的太阳烤着也毫不介意,那种快乐我能体会。
那时我们家还没建院子,周围都是地。第一年夏天似乎连电都没通,每到中午端着饭就跑井旁边吃去了,那儿有一棵大桐树,有时也有邻居家的人。
最有意思的是傍晚过后,热气还未散尽。我们提着水桶端着脸盆一桶桶一盆盆运到平房上,然后洒够几个人的区域,晚饭过后铺上席就能纳凉了。有时热的厉害,也会拉着席跑到路口选一棵树就躺下了。吃过晚饭人像商量过一样都出来了,有人带着小板凳拿着蒲扇,也有人像我们一样带着席。
躺平房上最有意思的是看星星,大人们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时爸也会讲个故事。某个地方有一处海域,过往船只无一幸免的都被吸了进去。作为世界未解之谜,科学家至今仍未找到答案。我印象里那片海域神秘莫测又充满恐惧。那时也认识了好多星星,北斗星、扫帚星、牛郎星、织女星等。后来在星和夜的怀抱里沉沉睡去,醒来时夜已经深了席边不知啥时候多了几把撑着的伞。蚊子也多了起来,然后不情愿的睡眼惺忪的下去睡。
真想在房子上睡到天亮,却从来没实现过。
Part three 童年不同样
学骑车
小学时忘了不知道几年级迷恋上了骑自行车,是学骑。那时好像学校流行素质教育,上午少上一节课下午也少上一节课,早早都放学了。书包往家一放推着我姑的破自行车都出去了,好多人呼朋引伴都出来了。两种滑行,还只会尝试着蹬半圈。那时盛夏,路上堆了好多垛麦秸。每当快摔倒时就把自行车扔了,有时倒在麦秸垛旁有时摔在了路上铺的麦秸里。每次不是很疼。
后来家里人说还害怕我学不会骑车,以后去镇上上初中犯难。终于上初中之前我学会了,那辆自行车骑了没多久也坏了,都是我摔的。弟弟上初中前我爸买了两辆自行车,我的是粉色的,他的是紫红的。它整整陪伴了我中学所有的少年时光。但学骑自行车的那段时光,在我童年里尘土飞扬、鸡飞狗跳,取代了补习班和兴趣班。
记忆中我只上过一次补习班,小升初补习英语。还是试听,几个人结伴骑车去几公里外的学校听课。我穿着我姑买的棉绸两件套粉色裙子,已经洗的发白了。骑的那个破自行车。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都没报名。从小学到高中没报过一个辅导班,但过的好快乐。
与水有关
童年有两次对水的记忆深刻。
一次忘了什么季节了,反正穿着红棉袄,但记忆里还不是太冷。好像雨后坑里涨水了,好多人在坑边逮鱼。鱼很小站着就能看到,我也想逮但连捕鱼工具都没有。实在太想抓到那鱼了,我就下手了。然后整个人扑进水里,是水花把我弄到坑边的,她家离坑没多远。我的棉袄也湿了,后来我妈领着弟弟找到我了,忘了批评没批评。说的家里面买的面包,等着我回去吃,没找到我。谁知道在这儿。
以至在后来的梦中每每出现一样的坑,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另一次夏天下午放学后和小伙伴一块儿去游泳,没有游泳圈,我们就拿了她家拖拉机的大轮胎。在大北地的小河沟,准备完毕就下水了。一个轮胎上大概趴了两三个人,游几圈都结束了。我的脚大概被什么东西刺到了,河底有水草。回家后很瞌睡自己就躺平房上睡着了,我妈好像听人说我去游泳了,找了好几圈,最后上平房上才发现。
校园拾趣
我的小学是在一所乡村学校渡过的,二年级之前还是在瓦房中上的课。班级都是单级单班,因为都一个村的学生几乎都走读,除了几个老师家的小孩儿例外。刚上学前班就跟着我妈在校园里晃悠,我妈教学前班,那时候还没幼儿园。弟弟也跟着我妈虽然他还没上学。现在还记得夏天的晚上在校园,高年级的学生在上自习。学校有住校的老师,他们家前面都开辟的小菜园。有时还能摘根黄瓜吃,有时还能买根冰棍吃。那个夏天好热,但记忆里好凉快。
最有趣的是夏天大雨过后,几个小伙伴儿结伴而行趟草坪的水。更有趣的是新教学楼建好后学校新添置了体育器材,单双杠、滑梯、秋千应有尽有。每天吃过午饭早早的都跑去学校抢占它们。秋千在幼儿园院内铁架的,能荡好高几乎能看得到邻着学校院墙的一户院子。不荡到头晕是舍不得下来的。我双杠还是没其他人玩的熟练,只能勉强坐上去还是不敢一次次来回翻。在上面坐腻了就对着双杠空杆嚎叫,装鬼叫。那时流行看聊斋虽然看后吓的不行,还是学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几年级时喜欢上收集植物标本,大概受自然学科影响。校园里到处留下我们的足迹。操场有很多野草,有一种苔藓植物叫不上名字。紧紧贴着地皮长,茎上有许多小叶暗紫红色的。我们常常把外形完整造型独特的摘下洗净晾干,然后夹在厚书里。没多久它们变的更平整了。后来又弄过月季花瓣,竹叶等等,还在月季花上写过字。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也是一门艺术叫压花,在小学时都被我玩的乐不可支。
甚至夏天时我采集过各种花草,把好看的放透明饮料瓶里观赏。大热天实在热的不行了,用压井压了几盆凉水。然后憋着气一头扎进水里,出来后清凉多了。感觉好惬意。
冬天也有有意思的事,教室的窗户又该钉上了。老师放学前正在吩咐这小组的带塑料薄膜、那小组的带钉子、其余的带高粱杆等等。终于赶到天气降温之前封好了窗。窗外北风呼呼,窗子沙沙作响,教室内好暖和。和着老师的讲课声仿佛一曲合奏乐。
Part four 姥姥姥爷
姥姥家的小院
现在仍还记得起姥姥家小院的模样,虽然早已被高楼、钢筋水泥改了样子。
那个小院不算大,连大门都不太正规。用木板稀疏着组合一起的栅栏门,门有大人一半身高那么高很低矮。门的右侧搭一个棚子,里面养着羊好几只。姥爷那时候还康健,还能放得动羊。他身体在记忆里就不是太好得的肺结核,养羊的目的是为了他能够喝上羊奶。记得小时候走亲戚时还给他带过马啊什么的肺啊,都是为了给他补养身体。
姥爷一直不擅言辞,总是静默的存在。大部分的对话也仅限于来了啊!姥姥则不同忙着做好吃的啊,招呼我们吃东西啊,走时再带点。直到最后不得不走时,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口。有时不让她送她说自己有啥事得去那边,其实还是为了送我们找的借口。再后来她腿疼的厉害走不了那么远了,只能送到我舅家另一个院路口那然后看着我们依依不舍的离开。龙应台的《目送》里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在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小院主体由三间瓦房构成,坐北朝南。最东边是一间小小的厨房。院子西边建着两间平房我舅住他那时已经结婚,西屋仅挨着堂屋是他们的一间小厨房上面搭着红瓦,墙体也是红砖。
堂屋正中贴着毛笔中堂画,上面写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右侧墙上挂着我舅的结婚照,上面有他们班同学的签名祝他们新婚快乐。还有我姨抱吉他的照片。那时她还没结婚,住在西边房间,墙上还贴着画的古代美女图。从记事没少在那个房间玩,有时还给我化妆、贴红痣现在还留一张我化着妆穿着公主裙睡眼惺忪的照片。姥姥和姥爷住在东边房间。那时瓦房都吊的顶用高粱杆,上面堆放了好多书。厕所里还放了好多本写完的小楷作业本。
院子南边种了一堆烧汤花,紫红色。一整天都闭合着,傍晚做饭时都开了,气味很清香。院门外有一小片荒地,长满野草。我们几个也没少在里面玩,摘好多苍耳互相往身上扔。有时也摘酸不溜吃,摘蓖麻吃。
在姥姥家院里就能看到南地铁路的火车,每次都坐凳子上远远的望眼睛都不眨。有时我们也转到铁路边玩,捡好多小石头。妈说她们小时候去漯河就坐火车,几毛钱。现在那铁路仍在,但过路的都是货车拉煤等。有时也在小院里骑自行车玩, 甚至大中午不惧炎热。
小学时和表妹换过鞋,穿够了珠光红色的皮鞋。拿走了她绿色碎花的塑胶底布鞋,一是因为穿着舒服,更重要的原因是跳皮筋穿着厉害。那时我妈还不会做布鞋,后来因为我喜欢穿也学会了。甚至还穿过布凉鞋,很舒服。
小院大概四五年级时都扒了,准备建新房。再去时已是一片断壁残垣,能望见隔壁家的院子。
姥姥姥爷
姥姥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在小学校门口卖东西了,寒去暑来、风雨无阻。推着破旧的三轮车,上面放着一个展开的大木箱。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零食、文具,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每次去回来时总会收获颇丰,用奶奶的话一去姥姥都发财了。有时也有小屁孩儿们在我们吃饭时跑去家里买东西,有的还口齿不清。不能玩不能吃的姥姥也不给,找好的钱替他们装好并嘱咐他们回家给家长。
姥姥有一个记帐本,用撕去贴画的黄色光面纸订成的,在背面记账。姥姥的数学很好,算账很快且几乎不出错。她很擅长精打细算居家过日子。甚至一些小病她自己买药自己搭配吃,吃多少多大剂量也是她自己定。我妈说过她药不能随便吃,她自己也不以为意。以至到后来突然身体很健康几乎不得病的她,小感冒演化为后来的肺病甚至癌。总感觉与她随便吃药有某些必然的联系。
姥姥被诊断出癌在一个春天,感冒发烧好久治不好送医院了。高中时几乎都是上三周课过个大星期,得知那一消息在一个傍晚。姨打电话哭着告诉我妈医生说的可能是癌,沉默了好久我拿出了一份语文报指着一篇中缝的文章让我妈看。文章的内容是一个人被误诊得癌了,以后每天都过的很充实,最后知道被误诊了,大意是精神对人很重要。爱可以战胜病魔。那时多希望姥姥是被误诊的。
暑假不知道因为什么去姑家呆了几天,回来后家里养的狗死了。前几天它就往屋里挤躺人脚下,我妈还踢它嫌它碍事。回来却死了,我还是不能接受我妈说的它是老死的,我们家周围没有比它更老的狗了。还听说它前段时间和其它狗打架输了,那种无奈无力感充斥着整个心。不知道是为人还是为动物?总让人想哭。还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姥姥呆了医院一段时间回家了,在家靠药物维持着。每次去看她是她还是很乐观,说抽掉腹水后又能吃下饭了。精神还不错,除了不能下地了,整日坐在床上一躺下都痛苦。
下半年高四,和我弟一个学校。表妹在不远的另一个学校,一次星期没回家,相约去医院看过姥姥一次。那时妗子在医院伺候,中间一直数落我舅。以为姥姥耳朵聋听不到。现在仍还记得我们的谈话,似乎问我在学校有没有相好的,表妹好像有。我说没有。回家好像和我妈发牢骚了,妗子都不是在伺候人让她走吧!我妈说以后姥姥姥爷不在了,他们家就不去了。
后来听医生说以为这个婆婆已经去世了,姥姥又去医院了。后来又回家。舅又去内蒙古做羽绒服了。期间妈几次欲打电话让舅舅回来都被姥姥阻止了,怕耽误她儿挣钱。二零一零年春节,初二走亲戚。屋里只剩姥姥、舅和我,还嘱咐舅让给我压岁钱。
大年初四五一天早上被手机铃惊醒,然后我妈一早就去了。过两天又回来了,说是已经输上了氧气。初七开学前和奶奶、爸、弟弟去看过她一次,下午去的。招呼我们吃东西,还和奶说春天病好了还去守礼拜。
真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她。元宵节放假一天说是去看她,大早上刮大风她让我妈打电话让我别去。我坐公交去学校了路过那个路口,晚上好多人都去看灯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宿舍下铺写日记:这会不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在学校那几天梦见过姥姥像没病时一样,翻箱倒柜找东西让我们吃。我梦里想到回光返照这词。星期天回家买了她爱的栗子,还抱有一点点希望,却永远吃不到了……
她过完十五离开了,遗憾的是没能看到自己儿子幸福。有时想死对她到底是解脱还是不幸?看到病痛把她折磨的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死也是欣慰的。为什么人,甚至亲人们还是希望活着呢?
姥爷比她多活了七八年,直到他的突然离去。仿佛一下子看透生死,没有任何预兆。没住一天院,没让晚辈伺候一天。甚至我妈、我姨他连一句嘱托的话也没有。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舅的,他还远在内蒙古。
那段时间《寻梦环游记》热映,最后完完整整的独自看一遍。人一生经历三次死亡:呼吸停止、下葬、世界上最后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一直感觉死是件遥远的事情,姑且认为它很遥远吧!学会珍惜是生活教的最好的一课。没必要把好东西都留到最后,每天都是重要的一天。
Part five 如梦家园
时间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日历是岁月一个个小小的驿站。日子如厚重的日历一页页翻去,苦涩而不觉悲伤、伤感而并不失意。乘时光小船驶过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还在继续……愿生活明媚而不忧伤,充实而不虚度,毕竟短短一生几万天,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才是好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