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林歌
蝉鸣声从四面八方向中间挤压着我,聒噪声透过窗纱使烦躁源源不断地充斥全身。深灰色的天空就像一团沾满灰尘的抹布,那些沾满的灰尘仿佛在那一刻代替了空气,让人窒息。客厅的沙发被拆分成三块,分散地扔在打通的餐厅里,四十厘米宽的白布条顺着天花板垂在地上,盖住了雪白墙上唯一的木制镂空的置物架。天地间,目及之处,白色的墙,白色的布,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白色的担架,以及——担架上盖着白布的瘦小的人。担架很冷,我摸上去的时候似乎被冷气激得收回了手,又或者是我的幻想,毕竟那时应该是夏天的。我应该是害怕的,我一直这么认为,可是,我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她的手就那么轻轻平直地放在身体两侧,肋骨一根根突出,皮肤干燥而松弛,头上已经长出来短短的绒发,就像我无数次去看她的那样,只是手背上永远扎着的液体没有了,再也没有输不完的液体了,再也没有睁不开眼却还扯动嘴角的微笑了。我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偷偷握了握她的手。手上的皮肤松弛还有着老年斑,上面布满着针孔和因为输液扎出来的青紫,这层皮直接包着骨头。指甲不长,灰色中透着紫。我握着她,很凉,就像每个冬天她都会拉过从外面回来的我的手,放进接好的热水里一样,只不过她暖热了我,而我却做不到。那时候,没有撕心裂肺的悲伤,而是一种在既定预想中的彼此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