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个笑话吗?
两个女生在课堂上说话,老师讲课停下来说,两个女人顶得上一千只麻雀,表示批评。有一天老师的爱人到了校门口,女生跑到老师办公室说:老师,门外有500只麻雀找你。
是的,我今天说的这500只麻雀,也是一个女人,不,她才三岁半,尚不能称之为女人,只能说是500只小麻雀。
每天从一醒来,她小嘴就不停。
“爸爸,今天上不上幼儿园?”
“不上,”我说。
“爸爸,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我说。
“星期六、星期天不上幼儿园,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才上幼儿园,星期六和星期七不上幼儿园。”她自言自语的时候,我就当没听见。
“爸爸爸爸爸爸,星期七……星期七……呃星期七……”或许她发现了问题,不再自言自语了,想问我又不知道怎么问,便反复重复这个词。
“没有星期七,星期六完了是星期天,星期六和星期天都不上幼儿园。”我这样回答她。
“没有星期七,星期六完了是星期天,星期六和星期天都不上幼儿园。”她似乎知道了一个重大秘密,显得很兴奋,于是转过头,“妈妈,没有星期七,星期六完了是星期天,星期六和星期天都不上幼儿园。”
“对。”她妈妈和我一样,说话都这么简短。
“没有星期七,星期六完了是星期天,星期六和星期天都不上幼儿园。”她再次开启复读机循环播放模式,好像要把这句话背诵下来。
从穿衣服到穿好衣服,不到两分钟时间,他就说了这么多话。记得我以前听过的一次演讲说,一个人每天要说两万个字,我估计她说两万个字,根本用不了一天的时间,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那位演讲者的研究成果,在她这里是不能成立的。
有时候她跟我说话,我必须马上有所回应,而且思路要快,不然她会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直到有所回应。
我每天按时上下班,陪她的时间只有早起的十多分钟,和下班回家后的两三小时,想到我媳妇每天面对她的时间比我多几个小时,我便完全能理解,为什么我一下班回家,她跟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找爸爸”,我于是不得不成为她忠实的听众,和相比她沉默很多的玩伴,还要在心里不断盼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到点哄睡着,世界就安静了。
有时候我想,是不是给她起名字的时候起错了呢,是不是取个“静静”这样的名字,或许会是一个安静的女子呢?可是不行,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儿里,有一个女孩的名字里头有一个“静”,我不能让媳妇知道我可能对她余情未了。要不叫“安安”、“宁宁”,好像也有些不妥,这都是她长辈们的名字。不然干脆叫“悄悄”吧,仔细想想也不妥,感觉怪怪的。
那么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安静一点呢?或许我可以跟她谈一谈,她最懂事了。于是我把她叫到跟前。
“你先停下别说话,爸爸跟你说个事……”
“嗯”,我的话刚有点停顿,她便马上口头答应,并配合点头,还用非常诚恳认真的表情,看得我直想笑。
我不能笑,必须严肃一点,至少在表情上严肃一点,好让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叫爸爸的时候呢,不能爸爸爸爸爸爸这样一直叫,爸爸就在你身边,你叫一声我就能听见,而且会应一声,如果你叫我,稍微等一等,我如果不答应,你再重复一遍,只重复一遍好不好?”
“好”,她还是刚才那样诚恳认真的表情,“不能一直喊爸爸爸爸,喊一次就行了,爸爸没聋,听得见。”
最后这句我好像没说过吧?
“爸爸爸爸爸爸,……”
没等我想明白,我到底啥时候说过“爸爸没聋”这样不耐烦且没有轻重的话,她又开始催促我和她一起玩游戏了。玩游戏的时候,她既是导演,也是主演,整场戏几乎是她一个人的独白,我只需随声附和“嗯”、“啊”、“哦”、“呃”、“好的”。虽然我的附和还算及时,她喊我的时候,还是要将“爸爸”这个词重复两三遍,我回应了,只比不回应的时候少一遍。
有时候,是没想好要说什么,或者知道说什么而不知道怎么说,便看着我,不停地叫“爸爸、爸爸、爸爸……”一边叫,一边若有所思。
“停!先别叫,想好再说。”我立即叫她先把嘴停下来,等等她的小脑子。
她便只停5秒,5秒不短,我起码有5秒用手指头掏一下耳朵。
媳妇问我,她随了谁了,这么能说?
我说像她姑姑,小时候嘴不停,长大了就没话了。一辈子要说的话,被她三年说了一半,剩下的几十年,当然省着点说,你看她姑姑,现在就是一名安静的女子。
当然,她也有安静的时候,比如自己玩各种积木游戏的时候,需要聚精会神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那时候就觉得世界真美好。然而,这样美好的世界随时会被她“爸爸爸爸爸爸”这样喊我的声音给打破,不能生气,不能抱怨,不能逃避,我要勇敢面对。
有一天突然安静了好长时间,让人有点不习惯。她趴在沙发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以为她没睡醒或者说话说累了呢。媳妇总能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异常,赶紧给她测了下体温。
发烧了,38度4!
烧了就烧了,等等上到38度5的时候吃药就行了,瞎炸呼啥?女人都是这样,屁大点事能吵到天上去。趁着发烧,让她安静一会儿,反思一下。
接下来的两三天,她的话明显少了很多,可我们却没有因此而感觉轻松清静,反倒很烦恼,很担心,随时观察着她的情况,如果她再次小嘴不停的时候,我们反而会更加安心。
我一般睡得晚,半夜测体温的重任就在我肩上,如果还烧,再吃一次退烧药,吃完不等她烧退下来,或者有退的趋势,我都不敢睡,熬了几个夜,这个夜我不小心睡着了。
突然,感觉她踢了我一下,感觉她在翻身蹬被子,我赶紧起身查看,并自责怎么就睡着了呢。还好,她出汗了。我帮她擦了擦额头和脖子的汗珠,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等明天这500只小麻雀醒来,又是喧闹的一天,我还要专心当听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