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一个人翻出几年前的一沓零散纸张,横七竖八的涂鸦和挤在一堆的胡言乱语,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怎样养成的,好好的本子不去写,偏挑些犄角旮旯去发一些酸言酸语,直接结果就是废纸扔又舍不得扔,越积越多,最后还得一张张清理,这才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警世良言:不该写的地方不要瞎写!
我试着将能使自己有所感触的见闻用文字记录下来,在这个一成不变的小天地里,一贯的是乏味,稍有变化的是那亮亮的阳台,一盆吊兰孤零零的摇曳,隔着玻璃窗,是与我仿佛在两个世界里的喧闹人声,鸟鸣啁啾,车来车往,锅碗瓢盆……两个月的暑假,已经习惯了每个清晨一杯清茶的洗礼,将腹内积蓄一天的油腥污秽冲刷殆尽,淡碧的液体顺着喉间婉转而下,温热的滋润着五脏六腑,茶香弥漫在鼻腔齿颊,也许一天之中只有这一刻是清爽透彻的…
又是一天的暴雨冲刷之后,傍晚时分,雨线终于打住,天色放亮,站在阳台向下望去,可以看见下面一大片民居,大部分被外地商贩租住,眼下正是暑假,许多孩子于是候鸟迁徙一样的被接来与父母团聚,这里突然就变得喧嚣起来,终日吵闹不休。不知是不是本地人的优越心理作祟,总觉得外来人整天咋咋呼呼没有一点体统,天还没亮的大早上就能听见他们突突的机车发动声,尖利的吆喝声,车板碰撞声,午休时更有那些永远精力旺盛亢奋不受约束的孩子肆无忌惮的叫喊声,打骂声,晚上是小孩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哭闹声,还有手机外放的嘶吼般的流行乐声……总之,外乡人在习惯了平静宁和生活的本地人眼中是野蛮的,他们曾被冠以侉子,蛮子之名,他们笑得太过豪放,令人侧目,他们那难懂的外乡话就如连珠炮一样让人晕头转向,他们似乎总是吃的杂乱,什么都能吃,令人咋舌,他们的孩子可以随便在外边野而没有大人的看管…
所住的小区与这片自建房民居隔了一堵不算高的围墙和一条窄窄的砂石路。我推开窗户隔着防盗窗探头下视的这当儿,只见一个靸着凉鞋的小姑娘,大概十岁左右吧,背着个胖头胖脑只着件红肚兜的小男孩远远走来,后边追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头发一半胡乱的扎起,另外一些仿佛淋湿了一样纠结着紧贴在脸上和脖子上,身上的衣服明显有些大,脚上一双大大的拖鞋也被穿反了,为了跟上前面大些的姑娘,她一路都在小跑着,松垮垮的衣服和那双别扭的大拖鞋,使她每迈一步都是拖拖沓沓的,我也为她捏把汗,总觉得她就要狠摔一跤。雨后的砂石路上坑坑洼洼都是泥浆,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她摔得满身泥水的邋遢样。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女孩终于赶到了姑娘前头,领先了一段。谁知这时候稍大的姑娘偷笑了一下,又偷偷调转身往回走了,小女孩发现不对劲,回头发现自己又被抛下,于是立即调转步伐,拖拖沓沓往回跑,那条快散掉的小辫子,在她脑后乱晃得快飞了起来……
我回屋去添了杯茶,再回阳台时,刚刚的情形又在我眼前重演了一遍。我猜测这是一家的三姐弟,显然是大姐带着最小的弟弟在捉弄二妹,排行第二的妹妹应该是个很受气的身份,既得不到大姐的关照,又不能欺负小弟,还可能常常由于姐姐的厌烦而被欺负。我虽不是排行老二,但倒颇能体味这个小女孩的处境,作为老大当然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但他们自己也是孩子,玩心不减,带着些小娃娃总会觉得碍手碍脚,玩不尽兴,这时候就要有个出气筒来发泄一下,那夹在中间的老二就遭殃了,为什么呢?小弟弟太小,又是全家的重心,当然欺负不得,只能找这个不尴不尬的二妹的碴了。
小女孩什么也不说,不哭也不闹,咬着手指头只是跟在姐姐后面跑。我突然很佩服起这个邋邋遢遢的小女孩来,她可能不会明白这是姐姐在捉弄她,只是一味的跟随,可能也根本不懂得抱怨或者怀恨在心,只是一种信任,单纯没有杂质,是对于亲情的信任,对于亲人的依赖。
在今天的成人世界里,很少再能去感受这种纯粹的信任和依赖了,父母和子女,兄弟和姐妹反目成仇对簿公堂的屡见不鲜。
长大了的我们,懂得了很多事,明白了很多道理,习得了太多本领,长了年龄,也多了心眼儿,变得“智慧”了,你怀疑我,我猜忌你,无论彼此是怎样的关系,哪怕是血亲。
从幼年到成年,这个社会在我们眼中、心里的形象一直在变,从原来的天真无害到今天的凶险诡诈,最初我觉得是自身的成长教会了我透过温和的表象看到了社会阴暗的真相,但是换个角度想想,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正是这些“长大”了的“成熟”了的成年人,才使这个社会变得不再如童年时的简单纯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