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被人看死,被人设限。
人一旦认同自己的局限,诚如他人口中的评价,便会一直提示自己,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很多父母、爷爷奶奶,给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遇到孩子不愿与人沟通,会歉意的解释:“我家孩子有点内向。”
其实,不过是孩子当时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罢了。而父母的定义,让这孩子认为不愿与人沟通才是他的标签,过了青春期,小时活泼泼的孩子,真的变得性格内向了。
还有父母,给上小学六年级的孩子贴标签:“他就是不喜欢学英语,数学很好,其他成绩还行。”
结果,我看着这个孩子从初中到高中,确实一直英语不好,也不想着去补习英语,今年高考,数学打了90多分,在全校算很高分了,英语30多分,最后专科线都没上。
再说说我儿子的经历,差点在长辈的评价里翻不了身。
我儿子小的时候,奶奶带得较多,奶奶性格较强势,她喜欢孩子乖顺。
儿子很听奶奶的话,很粘奶奶,3岁多时,要喝水,除了奶奶给他拿水壶,他喝水,其他人拿水给他,他都不肯接。
我性格大大咧咧,只觉得好笑,而且觉得奶奶喜欢带孩子,那正好,我乐得轻松。
10年过去,很多人都说我儿子老实、听话、让人省心,却不知道我曾为这个老实、听话,花了不少心思。
我曾在外地工作三年,儿子跟奶奶住。小学四年级时,儿子胃疼,一个多月不肯上学,期中考试成绩公布,除了一名长期稳居第一的智障儿童,儿子荣居全班第二,当然是倒数。
家里人慌了,我也是懵的,我最“光荣”的记录是全班倒数第十二,儿子比我还狠呀。
于是,我火速回家,了解情况。
我找到儿子班上的一个小女生,我和她妈关系不错。
两个大人一番循循善诱,小女孩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小雨下课从不跟其他同学玩,他在学校经常被同学欺负。
有不写作业的同学让小雨代抄作业;还有男生强行要和他换笔;还有一次,几个调皮男生把小雨的作业本丢到阳台的雨棚上,让小雨去捡。
小女孩妈妈大声说:“怎么能这样,向老师去告他们。”
我强忍生气和心痛问:“那小雨有没有告诉老师?他有没有和调皮男生争一争?”
“没有,小雨很老实,老师不知道,老师一进教室,很快就上课了。”
难怪,有好几次,我看到婆婆气恨不已地骂孙子:“你是个死人呀,别人欺负你,你不懂骂回去、打回去!我家从来没有这么懦弱的人!这么老实、懦弱,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活?”
我当时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说什么。农村里的老人,怒其不争,这样骂孩子,很正常。再说,谁小时候没有挨过骂?不也都这样过来了。
但此时,我突然明白,儿子为什么不想上学的原因。
试问,就算是大人,谁愿意天天去一个让自己显得很无能、懦弱的环境呢。奶奶的责骂,对孩子来说,可能是语言暴力和设限,让孩子陷入“老实、懦弱”的自我认知,完全无能、无力改变环境,只有逃避。
于是,第一件事,是改善环境。我不想弄得鸡飞狗跳,时过境迁,再去责问那些淘气孩子,除了引起新一轮的纠扯,意义不大。
我从小女孩妈妈那拿到家长通讯录,一一给这些淘气孩子的妈妈们打电话。女人和女人,同为妈妈,到底好沟通一点儿。
第一个电话,我打给经常嘲笑小雨“笨猪”的同桌女生,这个女生成绩很好,在班上有影响力。常常她一句话,让其他同学跟着起哄,嘲笑儿子。
我参加家长会时,曾坐在这个小女孩妈妈身边,我打电话给小女孩妈妈,表扬她女儿的字很漂亮,妈妈教导有方,“能否请你家女儿帮帮同桌小雨呀,小雨很想加入班集体。”
小女孩妈妈欣然同意,我又请她把电话直接拿给女儿听,请她帮助小雨,小女孩正写字,感受到大人对她的郑重其事,当即很高兴地答应了。
后来的电话,都很顺利,只有一位家长语气激烈,她认为我攀扯她儿子。
看着她一副打算跟我争辩到底的架势,我赶紧说:“我没说是你儿子,可能是好几天调皮孩子一起起哄,把小雨的作业本扔到阳台外的雨棚上,让小雨爬到雨棚上去捡作业本。
“这个作业本,最后不管哪个孩子去捡,都非常危险,雨棚的重量,能承受得起孩子吗?如果万一有什么,后悔都来不及。我打电话,不过是提个醒。”
这位家长再没说什么。
同时,我硬逼着儿子去学校,不许他逃避。
他不肯进校门,那好,我陪他在外面溜达,而且不买零食,10月的风吹来阵阵寒意,我们在街头、在公交车站,看来来去去的人和车发呆。
最后,儿子觉得实在拗不过,在外面呆着也着实无趣,只好背着书包,低着头,一语不发,也不跟我打招呼,慢慢地走进学校大门。
我迈着沉重而酸涩的步伐回到家。
趁儿子不在家,我对婆婆和先生再三声明:“以后你们提起小雨,谁再说他懦弱、内向,我就跟谁急。”
我又跟班主任老师打电话:“我儿子长得又高又壮,如果班上要搞劳动,倒垃圾、搬课桌什么的,请老师叫小雨,他会很乐意的。”
班主任欣然答应。
此后,学校有需要家长参加的活动,比如冬至日煮饺子、六一儿童节开跳蚤市场,只要时间能安排,我都报名参加。
儿子同学看到我,好几个争先恐后大声说:“小雨,你妈妈来了,你妈妈来了。”
儿子在人群中抬起头,看着我,意外又羞涩地笑了,两眼放光。
我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马上指挥儿子和同学们一起搬课桌、布置桌椅,他的同学干得很起劲,儿子却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哎,至少儿子愿意动,没有隔绝于同学之外,我也懒得计较了。
儿子讨厌大人指导他做作业,估计是他爸爸指导作业的语气,让他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吧。
我是个懒人,平时只跟他交流沟通一些想法,顶多算是给他一些启发,从没自己给他补过课,我宁愿遵循他意见,交钱让他去课外补习班,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渐渐地,儿子成绩好转,六年级时,大约是班上前十名,现在儿子初二,成绩稳定,在班级稳居前三,好几次拿了第一。
昨天,有同事说到她儿子,小学三年级期末语文考试写错2个字,没有打100分,她不敢说儿子,自己内心却很焦虑。
“你这有什么好焦虑的,才错2个字,多好,下次就再不会错了呀。”我说这话,同事开始以为开玩笑,直到我说起儿子的这段往事。
同事低着头,想了一下,找到原因:“我儿子从小学一年级起,每次考试,差不多都是100分。有亲戚朋友开玩笑,叫孩子百分,搞得孩子和大人压力都好大。”
别人口中的标签和人设,不管是好的、坏的,终归只是别人的看法和意见,而人的潜意识,尤其是孩子的潜意识,会不知不觉认可大人的说法,尤其来自最亲的人,他们的评价和说法,在孩子心里更有权威性。
此后,在孩子在成长中,这个心底的声音不断得到强化,孩子给自己设限,绑架自己,终于活成父母长辈口中的样子,或者完全相反的样子。
所以有人说,爱我的人伤我最深,有些父母,明明那么爱孩子,最后却活成了仇人。
如果你真爱你的孩子,就不要急,让孩子自己生长,你只要陪着他,偶尔说说话,鼓鼓劲,三观端正就好。
就如纪伯伦所说:“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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