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猖狂

時僖

昏黄灯光下的弄堂里,完成了最后一口舒畅的吞云吐雾,指间的火光随即落地,被一脚扼杀。简单转身向繁华的大街走出,上海就是这样,弄堂里一个世界,安静落寞,每个人的脸都因为昏暗的灯光而变得模糊,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是在哭泣,还是在微笑。而弄堂外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喧嚣繁华,人来人往每一张面孔都清晰无比,然而又都只是一闪而过。

从弄堂里出来,简单站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着下一分钟逸清的到来。孙逸清是简单的男朋友,一个从不迟到的工程技术男,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三件事,工作,加班和简单。简单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名字其实应该属于他,而不是自己。每每提到工科男,也许你会想到,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白袜子……打住,逸清不是这样的,他,干净。对,第一眼看到孙逸清,简单就觉得他很干净,就像刚洗过的白色衬衫一样,没有一点瑕疵还带着清新的洗衣液味道。所以后来在一起之后,简单无意中告诉逸清她最喜欢他穿白色衬衫的样子,此后简单就几乎没看到过他穿别的衣服。春天,单穿一件白色衬衫。夏天,白色衬衫挽起袖子。秋天,白色衬衫配开衫。冬天,套头毛衣加白色衬衫打底。隐隐中,简单觉得这样的逸清很可爱,符合每个女生心中初恋的形象。

所以,简单的大闺蜜周尔声常常对她说,“简单,你大爷的人模狗样,居然喜欢孙逸清这样的小嫩崽子,服你!”

还有半分钟,摸出随身携带的香水,朝身上随意地喷喷,又掏出一片口香糖扔进嘴里,检视了一下今天的打扮,齐膝的蓝色条纹衬衫裙,嗯,简单满意的点点头。

晚上七点,孙逸清准时站在了简单的面前。

“等久了吧!”逸清拉起简单的手,朝着前面不远的一家餐馆走去,“简简饿坏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简单朝着逸清微微笑了笑,“还好啦,对了,逸清,我今天不是太舒服,我们吃完饭你就送我回去吧,我想早点休息。”随即对逸清瘪了瘪嘴,说,“今天只能和你呆一会儿会儿了呢,难过!”逸清轻轻捏了捏简单的鼻子,微微笑了一下,“没事嘛,只要你想我我天天都跑过来找你啊。”

这一餐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两个人各自聊了聊工作生活上的趣事,时间刚过九点,孙逸清起身买单,让简单在里面暂等一会儿,他去拿车。逸清对简单一向如此,总是把每一个细节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而简单也总是假装自己没什么想法,喜欢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只有和逸清在一起的时候,简单才真正感觉,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人。

逸清一直把简单送到了小区门口,孙逸清虽然在上海独自居住着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房子,而且与简单的恋爱关系也稳定了2年多了,但是简单一直坚持独居,而且逸清也从来没提过这个问题,倒是让简单省了不少心,因为很多时候简单很怕自己无意中流露的本性被逸清窥见。

车子安稳的停在小区门口,逸清正要熄火,简单赶忙阻止他,“逸清不用送我到家门口了,我今天不舒服也不便留你在家住,我自己上去,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也谢谢你啦!”“那,好吧,你回家就洗洗睡了吧,记得要多想我。”“嗯呐,走啦!”

晃到家里,开门,脱衣服,一气呵成。简单拿出衣柜暗格里的低胸黑色吊带裙,再批上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针织衫,回复好逸清的微信,又奔赴厕所开始化妆,这时电话响起来了,周尔声。

“啊,尔声,说。”

“老妖,你大姐妹儿的生日,你咋还没到啊!你大爷的是不是找死,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那个,那个,小纯清啊?”

“不要命的,有种你再说一次!”

“哈哈没种!给你30分钟,30分钟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昏暗低调的灯光,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此刻的简单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性感妖娆的老妖怪。早已熟悉这种场面的简单,很快找到了窝在卡座上的周尔声。

“尔声,生日快乐啊,本小姐在第30分钟准时赶来了啊,活人已见。”

“哎哟,老妖,你可别在这大喜日子给我折寿了,也不用客套什么了,礼物拿来吧!”

“礼物,什么礼物,本小姐来了就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赶紧给我满上一杯,我都要渴死了。”

摇曳的淡黄色液体,顺着简单的喉道直下,已经早已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是有苦涩的味道从舌苔上一涌而来。不过,简单永远不会忘了第一次喝这种洋酒时的滋味,一口下去,呛的简单眼泪直流,身体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但是心里舒坦了,那是简单找周尔声交朋友的时候。

那还是高中的时候,简单是文科班里尖子生,周尔声是理科班里的女流氓,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次意外的相遇结识了。某天九点的晚自习结束以后,周尔声在外面闲逛,走到一个漆黑的小巷子的时候,发现了蹲在小巷路边的简单,像简单这样的模范生经常在学校各个场合露面的,所以周尔声一眼就认出了简单,然而让尔声另眼相看的是,简单手里擒着一只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简单突然有点慌张的扔掉了烟头,她万万没想到如此人迹罕至的小巷竟然能碰到同校的校友,简单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急忙转身离开了。

周尔声倒是惊得在原地不动弹,原来简单还是这样一面,平时文静单纯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尔声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她觉得简单并不那么简单。

第二天,简单在学校走廊里看到了昨晚的那个女混混,当看到她走进隔壁教室的时候,简单还是有点惊慌的,原来这个人不仅是校友,还是同级同学,还就在隔壁班级。那这个人一定认识自己,简单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也破灭了。

当天晚上放学后,简单在校外把周尔声拦下来了。周尔声有点意外,问简单想干嘛。“我们做朋友吧!”简单直直地盯着周尔声,顺便带着点笑意。周尔声一下子笑了起来,“你说什么?想和我做朋友?你们这些优秀学生躲我还来不及呢,你是读书读傻了吧?!”“我们做朋友吧!”简单又一次坚定地对着周尔声说。“为什么呀?你凭什么呀?”“因为朋友会帮我保守秘密,至于凭什么嘛,我打听到你经常去酒吧,那你也带我去吧,这样我就有资格做你的朋友了吧?!”

周尔声本来只是想看看简单走到酒吧门口时畏畏缩缩的样子,因为像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怎么敢进这种场合呢?但没想到简单直溜溜的走了进去,坐定之后,在酒杯里斟满了两杯刚上的威士忌,一杯递给周尔声,一杯自己拿起来,“来,干了这杯,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有机会我多和你出来玩!”说完就一杯下肚,这就是简单第一次喝洋酒的经历。从此,周尔声还真的和简单成了闺蜜,平时在学校装作互不认识,放学之后又一起在小巷子里抽烟,高中毕业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的私混在一起了。有时候周尔声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和简单成为朋友,还帮她保守秘密,周尔声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简单一大笔还也还不清的债。

这边,周尔声的生日派对上,觥筹交错,这已经是简单的第十杯了,常年跟着尔声混,简单的酒量已经好到不会轻易的因为这么几杯酒就趴下。几轮过后,身边的不少人倒是已经趴下了。简单按亮手机屏幕,果然有信息,来自孙逸清,问简单感觉好点没有了。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信息了,简单赶紧匆匆忙忙地编辑文字。

嗯好多了,刚才不小心睡着啦~你也快点休息吧!晚安安!

发完信息,简单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分裂者,看着尔声没心没肺地冲着她笑,就气不打一出来,手里端起两杯酒就是一阵灌。

其实一般与孙逸清约会的日子,简单是不会与尔声约的,不过这次正好与周尔声的生日撞上了,简单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钢丝上行走,时不时脚下传来的刺痛感会提醒着简单,自己是在做多么危险的事。

时间已过2点钟,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周尔声也东倒西歪的了,简单把送尔声回家的任务交给了尔声的小弟,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已经3点钟,安静的出奇,简单像往常一样,快速的卸妆洗澡上床,这一套动作已经很熟悉了,常常很晚回家,所以掌握了一套最快上床法,以便可以早一点休息。手机里再也没有逸清回的微信了,简单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逸清察觉到了什么。简单常常都会觉得害怕,害怕如果逸清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女混混的话,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简单觉得一个乖乖男只可能喜欢一个乖乖女,而不是一个女混混。简单从小清高,也根本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这一切在逸清面前都不成立。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让你例外。

一早醒来,头疼。简单泡了一杯蜂蜜水,把带有酒味的衣物通通都塞进洗衣机里。为了防止逸清的随时上门,简单永远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手机里有逸清发来的微信,“简简感觉好点了么”“简简醒来给我发微信哦,我给你煮点汤过来”“简简怎么了?睡那么久,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甜蜜的微笑不自觉地挂在了简单的嘴角,简单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关心,真好。也许自己就是被逸清的这种无微不至的疼爱所深深吸引。

简单生长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家庭,父母都是有知识的中产分子,从小对简单的教育就很中规中矩,不求简单多么出色,只希望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所以简单一直压抑着本性和青春中的叛逆,但只要是活火山,就必定有爆发的时候。到高中,简单终于找到了一个放松的出口。简单终于明白,为什么烟虽然对身体伤害那么大但还是有那么多人抽,不是因为酷,是因为心里的伤痛某种程度上可以得到暂时地缓解,身体上的伤害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简单拨通了孙逸清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逸清温暖的声音响起:“简简醒了呢~”“嗯。醒啦,睡了一个大大大懒觉觉得好多了,今天你要不要来我家啊?”逸清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说到:“简简,不好意思,你身体不舒服我应该来陪着你的,但是我突然接到要加班的通知,现在我已经在赶往公司的路上了,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啊,怎么办....”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简单还是迅速地转换为轻快的语气说:“没事没事,你加班更加累呢,不用担心我呐,我今天就在家里躺着修养,你好好工作赚钱给我买好吃的吧!”逸清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简简你真好,我一定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吃!”“行了吧,那我可要长成大胖子了,你先工作吧~空了聊哈。”

挂了电话,有些茫然若失。虽然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孙逸清基本每周都要加班,但是简单还是没办法抑制住自己想见却见不到的失落。这会儿简单倒是想起昨天影响自己约会的周尔声了,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喂……老娘要死了……昨天是哪个兔崽子灌我那么多酒……不行了......”耳边传来周尔声带着浓烈酒意的粘稠的声音。

“咳咳,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昨天是姐姐我服侍你喝了几杯,什么兔崽子,我都是为了报复你影响我浪漫的约会!”

“嘿!姐姐,这锅我可不背,我让你带上孙逸清一起的,是你自己不肯好么?”

“你丫就是找死,带上他那我不就露馅了么,你就见不得我好,这两年来天天盼着我穿帮被甩,活该你今天难受,昨天就应该再多灌你几杯,让你亲自打电话来给本姑娘求饶!”

“行,你这嘴皮子溜的来,真不知道你在孙逸清面前是怎么夹着舌头说话的。”

“要你管!本姑娘今天寂寞,快穿好衣服来服侍我,我们去晃悠晃悠危害社会去!记得带上贡品孝敬姐姐!”没等尔声回答,简单啪一声挂了电话,利落!不让尔声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简单与周尔声约在了高中学校附近,简单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怀念高中时与尔声一起鬼混的日子了,简单想想自己从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回过高中附近,所以决定和尔声回去看看。

周尔声倒是不情不愿的,毕竟以前在高中坏事做尽,但是迫于简单的淫威之下没有办法。

刚到学校门口,简单就让尔声把“贡品”拿出来,简单一边点烟一边对尔声说:“本姑娘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做这些事都是偷偷摸摸的,在黑糊糊的巷子里,生怕遇到熟人,没想到熟人没遇到,遇到了你这么一个东西。”尔声一听急了,“你丫说谁是东西呢!”“今天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这个门口抽烟了,再也不怕什么了,感觉心里憋屈着的那一口气终于顺了出来。”过往的种种,突然在简单的脑海里拂过,过去压抑的情绪瞬间涌上简单心里,简单想,自己来到这里也许就是嘲笑自己的过去,那些表里不一的过往,做着父母老师眼里的资优生,做着自己心里的猖狂者。

“姐姐,你疯了吧,自己笑什么呢笑。”周尔声掐掉烟头,说:“走,去看看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吧还在不在,怀旧地喝上一杯吧!”

“没,我就是笑笑自己过去,装的挺辛苦的。”

“你现在不也装的挺辛苦的么,在孙逸清那小子面前,你还是没做你。”

周尔声虽然没心没肺的,但是她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简单。简单已经装惯了,过去在父母老师同学面前装,现在在男朋友面前装,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混淆,究竟乖巧懂事的那个是真正的简单,还是嚣张猖狂恣意妄为的那个是真正的简单。

来到简单和周尔声高中时常常厮混的酒吧门口,她们发现这里早已变了模样,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东家,完全没有以前那家的任何一点痕迹。现在在她们面前的这家,带着浮夸廉价的气息,花花绿绿的灯光加上俗不可耐的音乐,以前被简单和尔声当做是圣地的地方,已经坠入凡间,充满了人性的气味,不再那么神圣了。

简单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因为进去以后害怕会打破自己过去美好的回忆。不过大概只有简单才会把酒吧当做是自己的一片净土吧。

周尔声转身对她说:“走啊,你楞着干嘛,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没怂,现在怂起来了?!”

尔声呀,尔声,你大概没有青春情怀吧,所以也不怕情怀被打破。

跟在尔声的后面,寻找了一个吧台的位置,简单想是周尔声又想撩调酒小哥了,每次因为她想撩人的时候她都会选择坐在吧台的位置。简单笑笑但并不戳穿她。

叫了两杯酒,周尔声果然和调酒小哥侃了起来,两个人谈笑风声啊,谈的小哥摸出了烟,一个劲儿的说,以后就靠姐姐你罩着弟弟我了。啧啧啧不得不感叹周尔声还是有点损人利己的本事的。小哥把烟递过来的时候打量了简单一眼就把手收回去了,周尔声一急:“给她点上啊!咋,看她单纯的很是不,这小妖精会装的很。别人都以为我带坏了她,其实她才是我的老大,来点上点上。”小哥真的信以为真的,点头哈腰,赶紧赔罪:“姐,别介意啊,我狗眼不识高人,来姐点上哈。”

简单倒是没介意,笑了笑,接过了烟,顺势一挥手,真的做起了大哥的样子,“行了,退下吧。”

周尔声在一旁乐得不行,笑声如雷贯耳。简单赶忙捂住她的嘴,“你可小点声,整个酒吧都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悠悠的掐灭了烟头,端起酒顺了一口。周尔声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眼睛里带着点猥琐的光,对简单说:“你丫简直就是个祸害。”

“你发什么疯了,突然说这么一句。”简单倒是不以为然。

“你背后一直有一个帅哥盯着你看,看了好久,那表情,一脸震惊,感觉是看到了今生所爱一样。”周尔声带着一脸的认真对简单说到。

其实简单的长相一直不算倾国倾城,但是带着一股高冷的劲儿,因为简单觉得自己去酒吧完全就是去享受一阵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光的,所以对于其他人和事全然不关心。但是每次去酒吧都会遇到盯着她看的,请她喝酒的,要带她一起玩游戏的,那也算是经验十足,见怪不怪了。然而简单对这一切一律没有兴趣,她的心里只有孙逸清,所以眼睛里也看不进别的人了。

周尔声一直往那边看,简单掐了她一下,“看什么看,别老往那里看,要喜欢别人就直接上去拼酒呐,不然很丢人。”

“不是,老妖,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真的很不一样,无法形容,就是....很复杂,对,复杂。”

“哈哈,周尔声你搞角色扮演呐,一眼洞穿别人的心理学家么,就你这语文水平还硬生生地憋出一个复杂,不错有进步哈。”

尔声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和我说:“别闹!我认真的,很认真,不信你自己看看呐。”

周尔声少有的认真的样子着实逗乐了简单,她也突然有了好奇心,带着笑容转头想要看看尔声口中的这个不一般的人究竟有多么不一般。

真的不一般。笑容一下子僵在简单脸上,随即消逝,她全身甚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神的死死的盯住了,失了神。尔声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简单,吓得不轻,一个劲的摇着简单,“嘿,老妖,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你见鬼了么还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啊?”

简单声音中带着颤抖与害怕,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了一个词,“……孙逸清”。

周尔声顿时懂了,这下她真的像见鬼了似的。以前虽然一直缠着简单带她见这个男朋友,但简单一直以周尔声一看就是个社会不良女青年为由拒绝了她,与尔声在一起的时候,简单也是很少提及他,简单说是要将她的两个世界隔绝分离,以免人格分裂。

所以,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简单直直地盯着孙逸清,身体不停地在微微颤动,大脑里白茫茫的,连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想法也似乎没办法闯进简单的脑海里。

整整一分钟,三个人都僵住了。

最后,孙逸清走了过来,一把拉过简单,一齐走出酒吧。周尔声知道,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自己只适合躲在战壕里以免被误伤。

酒吧外,很安静,只能听到孙逸清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其余的声音一概没办法被简单吸收。相对,无言。两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也许是一顿哭啼,也许是一场争吵,也许是一次胡闹,但是两个人却都如鲠在喉。

“我……”,简单终于艰难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却又说不下去了。简单不是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被孙逸清拆穿,甚至经常做噩梦,梦到自己在各种情景之下被孙逸清撞见自己猖狂的一面,醒来是一阵阵虚汗。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突然间,一个想法突然撞进简单的脑海,简单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里?在这里干嘛?”这句话如此流畅地从简单口里流出,再没有之前的艰涩。

孙逸清似乎被什么击中似的,慌张了一秒钟,随即镇静地对简单说,“我们都不要再装了吧,太累。”

简单很轻易地就理解了这一句话的含义,他说“我们”,而不是“你”。

两人又没了话。简单感觉到身体变得有些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两人之间流动着陌生,简单觉得好笑,和自己在一起两年的不是眼前的这个孙逸清,和孙逸清如胶似漆两年的也不是眼前的这个简单,所以两人之间的这股陌生感也就能说的通了,是真实的孙逸清和真实的简单的第一次会面。

简单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呆下去了,她转身走进酒吧,唤来周尔声,一齐走向外面。孙逸清依旧站在那里,目色沧寂,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香烟。简单看了逸清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周尔声也只好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忘了一眼孙逸清,逸清看上去很落寞,默默地看着简单离去的背影。

简单走的很快,但是却一直低着头,完全不管前方是什么,周尔声赶紧追了上去,拉着简单停下了脚步。

“你...”,刚开口,尔声发现简单在啜泣着,眼泪簌簌地落在了地上,“哎,姐姐你可别哭啊,你想吓死我啊。”这是尔声第一次看到简单哭。

简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尔声肩头放声大哭。尔声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谈了什么让简单这么伤心。但简单知道,他和孙逸清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简单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知道自己在尔声家,躺着,睡着,和吃着。

事发之后的第八天,简单打开了手机,没有孙逸清发来的信息。简单清楚地知道,孙逸清在想什么,因为他们是同类人。

打开和孙逸清的聊天界面,俏皮的昵称还清晰地记录着曾经的甜蜜,“亲清清”,亲爱的逸清。

简单把之前想好的话,一气呵成的输入对话栏,“逸清,我想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们过去的时光都没献给真正的你我,当如此猖狂的我们坦诚相见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一切是多么荒唐。你我爱的,不是真正的彼此。真正的你我,却又无法分辨是不是依旧爱彼此。一旦假像被撕破,那就没办法缝补了,不是么?珍惜并怀念,过往的时光。珍重”

屏幕亮起,收到一条来自“亲清清”的微信。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让我们累的了,从此就别再掩藏吧,我们本来就是这么猖狂。珍重,简简。”

简单想,逸清说的对,自己确实倦了也累了。我本猖狂,无需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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