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年末,我听说爷爷患了重病,几乎是不治之症。家里人没有特地跟我说具体的情况,一则怕影响我上班,二则说了也没什么作用。所以,直到春节的时候,我才见到我那患有肠癌晚期的爷爷。
那天下午,我走近爷爷的床前,他静静的蜷缩在床角。昏暗的屋子里,他那被岁月折磨的沧桑的脸,此刻黑黢黢的愈发看不清楚,我轻声地叫了一声:爷爷。他微弱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酸楚,他的脸已经瘦削不堪,几乎就是皮包骨头,脸颊也陷了下去。坐立已显得为难,我赶紧让爷爷躺下来。那会儿他已经有些糊涂了。长时间进食困难,让原本还算矍铄的爷爷已经黯淡无光,浑身乏力。我甚至不能把眼前的爷爷跟我去年离家时的爷爷进行比较。依然是那样的慈眉善目,只是,爷爷只剩下瘦削的躯壳。为了不让爷爷身体感觉难受,我扶着爷爷赶紧躺下去。
这是我过年时第一次见到爷爷。
过年的那几天阳光很好,爷爷偶尔可以躺在椅子上晒晒太阳,他的目光拂过周遭的一切,这生他养他,养他的孩子们的地方。他的脑海里应该满是回忆,那些酸楚的、艰难的、辛苦劳累的、温馨甜蜜的,或者还有依依不舍的,都在这温柔的目光里和无言的注视里。因为肠癌,爷爷不能正常的进食,只能依靠流食维系。吃饭时大家都是避开爷爷。
上班的缘故,在家里没待几天就得远赴他乡。临走时,爷爷在寒风中由小弟搀扶着,目光依然是那样的混浊,我看到了爷爷的不舍与深情。尽管多么的不情愿,多么的不舍得,我知道,我这一走,也许就真真的是最后一眼看爷爷了。车子走的时候,我看到爷爷一直看着我,那一刻的爷爷心里纵然翻江倒海,也无力表述,都化为这一汪混浊的眼睛。我喊了一声:爷爷,我走了。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上海的时候,时常会梦到爷爷去世了,有时候会在梦里哭醒,然后就很想念爷爷。直到有一天,爸爸打来电话,让我快点回家,爷爷真的走了。没有太多的询问,我立马定了车票回家。
农村的葬礼很隆重,也很繁琐。爷爷的家里挤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似乎是被这些人的吵杂遮蔽了,我没有立马哭。直到跪在爷爷灵堂前面,看到爷爷那慈祥的遗像时,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上高中的妹妹一直哭着,她给我讲爷爷对她的爱是多么的具体。是啊,隔代亲嘛,我们都是受着爷爷的爱长大的孩子。
祭奠需要好几天,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孝子们就是端茶倒水下跪的伺候着客人们。似乎也冲淡了那种悲伤和痛苦。
在浑浑噩噩中,哭天抢地中,我们将爷爷下葬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议论,有人感慨。不像名人那样的庄重,黄土地里埋葬的都是平凡的人。勤勤恳恳一生,最后在他终生劳作的黄土地里,他静静的休息了。至此,所有的纷争、劳累他都可以置身事外,在天堂里过自己的另外生活。
爷爷埋葬了刚好一月了。每天睡觉前,总能回忆起和爷爷一起的岁月,虽然那时觉得很累,但现在都是幸福的回忆。哭泣不是思念的最好方式,唯有继承爷爷的美德,好好的奋斗,才是最好的缅怀。
故乡的黄土地里,又多了一座新坟。在繁花盛开里,严寒酷暑里,也会经历一次次的春秋。这些当年开荒播种的人们累了,他们躺下去休息了。但这勤劳勇敢的精神,会一代代的传承。
看,爷爷的坟头生出了新的草芽,和这漫山遍野的绿柳红花一起,迎接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