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月亮从拨开的云雨中显露出来,照的夜空悠远。
面壁僧人拎着长凳,不紧不慢的走着。不久,经过圆周酒馆,僧人也不停步,一直走出城门,来到城外的石桥桥头。
就在此刻,他忽然嗅到一阵烟味。石桥的另一侧,一个身着风衣的男人靠在墨绿色的老式跑车上。
“喂,和尚,这么晚了赶去哪里?”杜一吐掉嘴里的烟头。
僧人望着杜一,本无表情的脸上又作出微笑:“施主何事?”
“我在找人啊,找不到。”杜一又点了一支烟:“不知道师父有何高见。”
“施主找什么人呢?”
“嗯……一个可怕的人。”杜一说:“曾经杀人无数,被称为最凶恶的杀手。在七年前消失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您说他会在哪呢?”
面壁僧人保持着微笑:“不管在哪……既然是这么可怕的人,施主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吧。”
杜一挥挥手:“那可不行。和尚念经,杀手杀人。我们做侦探的,既然想找到某个人,就一定要找到底啊。”
“那只好祝施主好运。”面壁僧人说罢单手施礼,转身离开。
“哎,这位师父,别走啊。”杜一把烟头扔到地上:“还是说,我该称呼你‘食鬼’呢?”
不再多说,杜一箭步过去抬手就是一拳,僧人轻摇肩膀避开,旋转腰身,反手将杜一推出去好几丈远。杜一再打过来,又被僧人打倒在地。杜一喊了一声“Lucy”,墨绿色的老式跑车径直向僧人冲过来,僧人也吃了一惊,翻身高高跃起,躲过冲击。落地的同时从侧面轻拍了一下车尾,强行改变了车的方向,Lucy一头撞到石桥一侧的桥栏。
长凳架在杜一身上,僧人抖擞僧袍,安坐其上。
“你这混蛋……以为装了和尚就跑的了吗!”杜一趴在地上大叫。
“稍安勿躁。”面壁僧人说:“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想起来了。对和尚来说还真是恍如隔世啊。不过,和尚现在有事不得不做,这也是不得已。但是没关系,待到和尚将此事了了,到时任由处置,如何?”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信不信就看施主了。不过,现在和尚倒是不得不信你,有事相托。”说罢,面壁僧人俯到杜一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说ZOO?”杜一反问。
“对。老实讲,和尚也觉得头疼,但愿此事能善了。不过还是请麻烦侦探先生告知圆周酒馆的老板,叫客人们尽早散去,以免蒙受刀兵之灾。”
说罢,僧人站起身,重新拎起椅子。杜一也站了起来,顾不得掸落风衣上的尘土,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和尚:“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僧人笑笑,拎着长凳坐回桥头。
“看呐。”僧人指了指正对的夜路:“好像已经来了。”
数十盏车灯在夜路上闪烁着,离岚城越来越近。
“事不宜迟,还请……”
“你可别想溜!”杜一虽然疑心未消,但还是立刻奔向了圆周酒馆。
见杜一走远,僧人再无顾虑,坐在桥头正中央,望着夜空下那些逐渐逼近的亮光。
“食鬼”,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了啊。僧人不禁想到。
被称做“最凶恶杀手”的记忆里,只有自己杀人,从没有人伤过自己分毫,世界就像是自己的游乐场。但游戏是会失去乐趣的,当血和乏味的感觉混在一起,直到后来连雇主也不放过,只是想知道杀戮的尽头为何。
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道其它可以打破这场迷局的方式。
那时来到岚城这里,为尤家所雇用。因为一个年轻人的不敬,便在尤家大开杀戒。可没想到那时竟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那就是被称作“夜叉”的罗隐。
从没想过竟然有人可以和自己匹敌。不过,自己会输这种事,食鬼连想也没想过。可是那一天在盘山路边的树林,食鬼从空中跃下企图攻击罗隐时,竟误伤了罗隐的儿子,接着小孩坠崖身亡。那之后,罗隐如发疯一般向食鬼攻击,食鬼也拼尽全力击伤罗隐,自己不得不负伤而走。
经过岚城后山伏龙寺时,重伤的食鬼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临近。与罗隐一战,好像长期以来某种围困自己的东西被击碎了,但接下来该走向何处,他却全然不知。因此对食鬼而言,这种对死亡感觉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遗憾。
这时,靠在石崖前等死的食鬼遇到了明光长老。明光长老为其疗伤,并对他讲道:伤人者易,活人者难。在明光长老的关照下,食鬼才得以活命。他又在伏龙寺后山石崖前修养了几日,刚刚能动便不辞而别。他感到自己似乎经历了漫漫长夜,第一缕阳光照耀到自己时,竟无法承受。
从此,“食鬼”这个名号逐渐淡出江湖。七年时间里,他未伤一人性命。他隐姓埋名,只身漂泊。直到半年前,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岚城,仿佛走了一个圆周。他自觉时机成熟,便再次找到明光长老,拜其为师,落发为僧。从此在伏龙寺后山石崖前,面壁修行。
夜空悠远。
不觉间,十数辆车便在桥头前停下了。一群相貌各色,带着枪支刀具的杀手聚集起来。其中还有二十个熟悉岚城环境的人引路,是尤氏家族的残党。见桥头坐着个和尚,尤家的手下欲上前,却被一个ZOO的杀手拦下。
“喂,和尚。”代号“土狼”的杀手狞笑着走过来:“有个圆周酒馆,是不是就在前边?”
“这位施主,和尚是出家人。与酒有关的事,一概不知呐。”
“既然如此,就快给老子让开!”
土狼在僧人的耳边亮出匕首。
僧人也不理会,却对众杀手笑道:“有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各位施主可否就此打道回府,利人利己。”
土狼后退了一步,愣了一下,接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利人利己?哈哈哈哈……”后面的众杀手也一并笑起来。紧接着,土狼突然将匕首刺向僧人:“我们可没空听你说教,赶时间……”
话到一半,土狼连人带刀栽倒在地,待尘埃落定,早已不省人事。所有杀手都止住笑声,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只看到土狼将匕首刺向和尚,没有几个人真的搞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只有几个中级杀手看清了和尚的动作。代号“灰熊”的杀手站前一步问道:“你不会以为单凭那两下子可以阻挡我们百人吧。”
僧人安坐于长凳之上,全身散发出让妖魔也不由颤栗的气势:“既然此事不能善了,那么所有的罪过就都记在我一个人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