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往日时光

往日时光


1


自王晓磊看了我的身体之后,我就认定王晓磊是我苏小北这辈子要嫁的一个男人。虽然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一个12岁的小男生。


那是15年前的一个暑假,我们几个女孩子约好去小溪边游泳,距离王晓磊出现的前一个小时,我们还在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


如果没有王晓磊的出现,我相信那一定是美好的下午,当时我们正在玩水下抓人的游戏,轮到我时,我全然不知王晓磊已潜入水中,正当我得意地抓住一条粗壮的手臂,想要炫耀的时候,睁开眼却发现那被抓住的人正是王晓磊,当时他把我全身扫了一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发育了还来游泳。”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不同往日的身体,尴尬地拾起草堆上的衣服落荒而逃。


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竟然毫无察觉这件事,我很是羞恼,几天之后,我坐上舅舅的货车去了镇上,决定给自己买几件合身的内衣。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实有时候会比拍电视更狗血,就在我拿着内衣的杯托左捏右捏时,身边晃过一个身影,悠悠说了一句“挑内衣啊。”然后人就走开了,我回头一望,正是几天前“羞辱”我的王晓磊。

自那以后,我每次见到王晓磊都有一种道不明的情绪,终于在某一天夜里,我听完录音带里王力宏那首《爱的就是你》后,想到王晓磊脸竟是一阵涨热,仿佛找到了今生挚爱。


2


但王晓磊对于我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我是不确定的,直到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向我告白,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我愣了一会,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我愿意,之后迅速挂断电话。


回想起那一天,那是人生第一次体验两情相悦的那种喜悦,我将家里的桌椅都腾挪到井边,认认真真刷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将所有房间都被单都拿到阳光下晾晒,我喜欢在高兴的时候做家务,因为你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干活。


之后的那个暑假,隔三差五我们就会去河道口约会,王晓磊会骑着他爸的嘉陵摩托带我去兜风,我喜欢他带着命令式的口吻要求我抓牢他的衣服,下一秒感受猛烈的风灌进胸口,只要开口说话整个嘴巴都会被风撕裂,但我们就是喜欢这种快感。


王晓磊的身份不单纯是我的同班同学,他还是我的表哥。于是我早在心中设想嫁给他会是怎样。在面对那个乡里们口中的彪悍姑姑时,我仿佛能清晰看到未来我们两人吵架,她那唾沫横飞的样子,或许嫁给王晓磊后的每一天都会被姑姑刁难,王晓磊变成一个左右为难的男人,而我就是可怜的苦情女主角。于是自打我喜欢上王晓磊后,每逢遇到姑姑,我都变得异常热情,想的无非就是为了讨好她,以便我过门时能够待我好一些。


甚至夸张到去王晓磊家做客时,会研究他家的房间布局,未来如果分家,王晓磊会被分配到哪个房间,有时候直接会将某一个自己看中的房间对号入座,柜子蛮好看的,床单花色也很漂亮,沙发很大,如果结婚后两人吵架,可以让王晓磊睡沙发。


3


但好景不长,我们之间关系突然起了微妙变化是在初二分班那年。

我们之间出现了“第三者”,是王晓磊强推给我的第三者---东子,王晓磊自认为东子无比优秀,无论是长相还是学习成绩各方面都碾压他,这是在那几年后他写信告诉我的,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我们仨形影不离,一起玩耍一起做作业。

有一天东子把我们带到他的秘密基地,那个很少人知道的一块荒地,他拿着一把吉他,多年后我都会想起这个美好画面,我们站在东子旁边,静静听着他弹《我的未来不是梦》,我们在树下地里挖了一个坑,然后将我们10年后梦想写在纸上,10年我们约定好打开看,看梦想是否如愿。


有些路你走过后就千万不要再回望,在我们初中毕业不到几年时间,那片荒地建起了当地的温泉别墅,我想我们梦想当时被挖掘机挖出来,再重重压到了地底下,甚至比我们预想埋得还更深一些。


前几年东子结婚时,摆酒的前两天晚上我们几个好友聚在一起喝了一晚,东子问我,你还记得当年许的愿望是什么,我笑了笑回他,“嫁给王晓磊”,我似乎从小就没有恢宏远大的梦想,同学梦想着要当科学家,还有要当医生、教师,我的梦想很简单找一个喜欢的人平凡过一生,东子也笑了一下,问了我一句,你知道王晓磊写的是什么吗?我看了看东子,没有说话。

“我希望小北永远幸福快乐”。

“我好奇,第二天就去纸条挖出来看了。”


其实人生真的挺奇妙的,就在我认为我们三个这种状态会持续很久,最起码会持续到初中毕业的时候,王晓磊转学了,那个学校有他老爸认识的人,于是很快在初三就办理了转学手续,后来我和东子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一直持续了十几年。那个介绍你们认识的人,反而渐行渐远了,也许最能保鲜的永远都是那个爱而不得最后转变为朋友的两人,两个曾经相爱的人,最终反倒成了两条平行线,彼此互不干扰。


4


王晓磊转学之后,我们的生活轨迹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行,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他

15岁生日的那年暑假,因为家靠的近,所以和几个小学同学约好过去帮他庆祝生日。

他带回了一个叫做阿黛尔的姑娘,没有和任何人介绍半分,但我们心知肚明,那是他的女朋友。女伴说,那是带着茉莉花香的女孩,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将留下她的香气,你在她身边停驻多几秒都会被香气熏晕。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叫阿黛尔的女孩,她画着一个极其浓艳的妆容,假睫毛贴着像是一面扇子,涂着大红唇,她的超短裙和俏高跟鞋,都是当时作为普通学生的我们从未拥有过的,无疑,阿黛尔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虽然他们并没有在同学面前表现出过多亲密的动作,但偶尔的耳语竟然人难受无比,我想我们终于还会要分道扬镳的,只是比预想中的快一些。


只是这段恋情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再后来,王晓磊给我写了厚厚的一沓信,细数初中因为不自信把我推给东子,再到因为谈不上的什么原因短暂喜欢了一下单亲女孩阿黛尔,在那个我们都只有17岁的暑假,王晓磊哪里都没有去,整天忙着帮我叔婶收割稻谷,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分抱怨,待所有都忙完后,王晓磊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成天跟着我,我们有时候去钓鱼,有时候会攀爬在龙眼枝头,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在发呆,下雨的话,会窝在大厅里打牌。

那个时候,我总以为我们会慢慢走近。

直到高中念完后,信奉读书无用论的王晓磊的老爸突然不让他继续读大学,等到后来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联系早已被无形之手越推越远,虽然当时不想承认,每次别人问起,我总说,我梦想中的白马王子,终有一天会开着拖拉机,拖拉机上载满芒果来迎娶我,我完全不在乎他贫穷还是富有。


5


只是所有的梦想都抵不过现实,我们最后一次独处是在大一那年,王晓磊来到我读大学的城市,他变得又黑又瘦,但为了见我一面还是穿了很体面的西装,和一双皮鞋,很明显这在他平时并不常穿,我见他走路的时候轻甩了几次脚,应该是鞋子磨脚厉害,只是当我问他时,他一个劲回答没事。


他提前找定了一家商场里的泰式餐厅,不过我以亲戚在商场上班,碰见不好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最终我们在外面闲逛一个多小时后,找了一家路边摊吃起了麻辣烫,按理说,见面本该是兴奋的,只是我们的生活圈子不同,两人待在一起就像是没有灵魂交流的两个独立个体,他不懂我看到某本书的兴奋,我也不太了解他所在工厂与客户周旋的那些事儿。


待我们分开之后,我总觉得那一次见面更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后来发现我们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少,他已经无法融入我的世界,你也无法再对他所说的工作产生兴趣,再后来,我们就这样很有默契的没有了联系,刚开始你会失落,可再次找对方谈话时,你会得到更大的失落感。


6


注定我们将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是在大二那年,为了满足八十多岁爷爷抱孙子的愿望,王晓磊在家人的安排下与仅见过几次面的女孩结了婚,婚礼当天宴请了全村人,参加宴席的阿爸在我回家之后,手舞足蹈的描述当天姑姑见了媳妇的激动心情,她当着全村人的面拍了拍那女孩的屁股,大笑了一声,“屁股大,好生养。”准备进家门的时候,因为媳妇不懂家中习俗,踩了门槛,姑姑一个巴掌就拍到了媳妇的膝盖上,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后来关于王晓磊的事情,都是从小学同学那口中得知,比如经常可以从他家中传出吵架声,王晓磊果真变成了那个夹在婆媳间左右为难的男人,不过这部苦情剧女主角不是我。那女孩曾经离家出走过几回,比较有画面感是第一次刚生完孩子离家出走,当天瓢泼大雨,她拖着一张草席走了几公里路,边走边哭,最后耐不住想念孩子,灰溜溜回来。


7


毕业后有两三年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我都没有回老家过年。我们过着各自的生活,感觉他在你人生中已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除了偶尔同学聚会了解近况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了任何的联系。


在车站偶遇那也是距离上次我们见面的五年后,我订了一张晚上八点钟的的车票后,随便找了一个地应付晚餐,撞见了他们一家四口,王晓磊领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嫂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我站在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偶尔瞥一眼。


再后来听闻王晓磊找了小三,然后帮小三找了一家店开起了麻将馆。前年过年我们第一次像是普通同学一样谈着现在的生活,然后彼此加了微信,在这之后,是他每天不忘点击你的微信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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