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热闹与喧嚣正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人们开始逐渐离开家乡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这个世界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着团聚与离别的戏码,但人们却又无可奈何。
正月十六这天,我接到学校通知,是时候要返回学校给学生们上课了。离别的魔爪终于无情地伸向我们这个小家庭。
说来也巧,两个妹妹今天也要返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父亲也要去南方发达城市务工,贴补家用。正好我可以开车将他们全部送到火车站,然后我再回学校迎接学生返校。因为我在本市的一个学校教书,所以比较方便。
虽然现在治安很好,但是离家之前,我们还是按照惯例将家里的门窗全部检查一遍,确保所有的门窗无损坏,且全部上锁之后,我们才放心的拿起行李准备出发。
这天晚上,妻子似乎是收到了什么预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因为我们年前刚刚完婚,妻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家里没人,那些比较贵重的东西应该带到城里来。
第二天一大早,妻子便急匆匆的往老家赶,因为我要上班,所以没法同行。
即使我们在离家之前做了万全准备,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妻子推开大门,发现客厅的窗户竟然半开半关。可是昨天这个窗户我们明明是完全关闭的。
妻子的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一个念头:家里被盗了。
因为一个人的关系,她实在不敢一人进去查看。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我打了电话,并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将她看到的景象向我描述了一遍。
我让她先去奶奶家等着,而我则以最快的速度从学校赶到老家。
我打开客厅大门之后,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衣柜里的衣服被随手扯了出来,被七零八落的扔在地上;屋子里所有的抽屉和柜门全部被打开,里边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就连床上整齐的棉被,也被肆意地打开,凌乱的铺在床上。
看完这些景象,我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以免妻子和年迈的奶奶更加担心。
我清楚,在农村失窃,想要找到凶手很难,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将一些基本上情况给接线员说了一下。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警察便开着警车到了。
警察经过一番专业的勘查之后,便让我进去清点失窃的物品有哪些。我一直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重大损失,仅仅丢失了几十块钱。妻子的银手镯被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并没有丢失,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偷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家里并没有重大损失,警察也提出因为没有监控设备,很难查到真凶。我也因为工作繁忙,便不准备再查下去。毕竟我报警的目的只是想要震慑一下偷窃者,因为我认为偷窃者,就是我家附近的人,所以要大造声势,让他不敢再来。
我、妻子还有闻讯而来的大姑将警察送走之后,便开始着手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至此,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但亲友邻里却并不准备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件事情。
警察走后,这些亲朋好友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偷窃者会是谁?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得出一个跟我一样的结论:偷窃者肯定是这周边的人。
因为偷窃者肯定知道这家刚刚结过婚,家里肯定放着很贵重的东西。而且他昨晚来盗窃,肯定能够确定这家里没有人。也就是说,他必然知道昨天这家所有人都外出了,并确定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偷窃者的范围被他们很轻松地划定。
然后就是筛选这周边最有可能行偷窃之事的人。
令人更加震惊的是,他们仅凭猜测便很快地锁定了一个人选:张涛。
一个浑身泥巴,满脸胡茬,头发乱蓬蓬的人,能看出来他刚刚做完很重的农活,从人群中站出来说:“肯定是他,昨天我见到他与张鲁(我的名字)的爸爸在河边说话,张鲁爸爸肯定将昨天要外出务工的消息让他知道了。”
“说的对。”另一个卷着裤腿的大叔信誓旦旦地说道:“肯定就是他,之前就见到过他在地里偷别人家西瓜。他肯定是个惯犯。”
他们的讨论引起了我的注意。张涛这个人有点呆傻,每次见到我都会给出不一样的称呼,有时候叫哥,有时候叫叔。我也从来没有跟他计较过。我向来也知道,他会做一些不轨之事。
大家的讨论,让我的心里也开始怀疑会不会就是他做的。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另一个大婶也站出来说道:“肯定是他,他父亲就因为杀人被关进了监狱,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竟然连银手镯都不要,估计只有他不认识银手镯。”另一个大娘也站出来给张涛一击。
“对对对,肯定就是他。”大家异口同声地附和着这位穿着与干农活的格格不入的大婶。
大家越讨论越兴奋,越说越笃定那个偷窃者就是张涛。
他们七嘴八舌地迫不及待地将他们讨论出的结果告诉了我。我只能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来回应他们。大家眼看事情“水落石出”,又到了饭点,便开始三三两两地退场了。
农村就是这样,有一件新鲜的事情,他们会让这件事的热度保持很长时间。
我并没有在语言上赞同他们的结论,更没有在行动上去张涛家里讨个公道。因为我没有任何的证据来证明凶手就是张涛。
但是在我内心深处却早已认同了大家的公论。这种内心的偏向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
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但还是会被隔三差五地提起。只是谁也没有去找张涛问个清楚,张涛也从来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事情似乎就这样成了定论。
直到后来,我听那个来我家侦查的警察说:去我家的偷窃者被抓到了,是在我们邻村进行偷盗活动时被抓起来的,因为这家装了监控。
凶手并不是张涛。
据这个偷窃者回忆,他曾经在我们村也进行了偷盗活动,因为我家还贴着喜字,所以认为我家有很多贵重的东西,但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听到警察的回复,我才终于知道偷窃者并不是张涛。我也曾经在村里给张涛正名。
但是大家似乎不太认同这样的结果。他们仍然我行我素地认定张涛就是凶手。
真凶到底是谁,对他们毫无意义,只有凶手是张涛才能给他们带来乐趣。真凶是谁,对张涛来说也毫无意义,因为这种欲加之罪,他已经拥有了很多。
有些时候,人们不会关注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想要他们想要的结果。甚至牺牲别人,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