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冰棒和花生米,蜡烛和煤油灯

那时的父母,多是一分两分的给孩子零花。想吃口好的,必须积攒一段时间,才能阔绰的享受一番。

夏天,每到放学,那些挎着冰棒箱的人守在学校门口,一看人流从教室门口涌了出来,嘴里就开始吆喝:香蕉冰棒奶油冰棒哦!一只3分一只5分哦!他们的叫卖十分诱人,经常让还处在积攒过程中的孩子,直吞口水。

装冰棒的箱子都是木头做的。外壁包着塑料薄膜,内壁的五面都包上了棉花。小时候觉得很奇怪:天气那么热,冰棒为什么爱待在棉被里呢?那不是更热嘛!

如果你能掏钱消费,买冰棒的就会立刻蹲下身子放下箱子,打开上方折叠的箱盖子,揭开箱子里面的小棉花被子,你就看到一只只包裹了好看得冰棒纸的冰棒,整整齐齐的睡在层层叠叠的棉被中间,婴儿般被保护着。

从冰棒箱里拿出一根给你,买冰棒的人立刻就把棉花给冰棒盖上,反手把冰棒箱的盖子合上,仿佛里面装的不是冰棒,而是不愿被人偷窥了去的珠宝。

3分钱一只的香蕉冰棒是淡黄色的,剥开冰棍纸立刻就闻着一股清香,吮吸起来甜甜的。不过好滋味很快就没了,露出透明的冰。没有滋味的冰块,乐趣也就只剩下“咯吱咯吱”咬碎的声音了。

5分钱一只的奶油冰棒是白色的,看上去比就比香蕉冰棒强了很多,吃到最后也不会见冰,有货真价实的样子。但它是贵货,不是什么孩子都能吃得起的。

包装纸的上的画和颜色,会影响我们选择购买那一种冰棒,第一次“以貌取人”,体现在如何选择小零嘴上。我不会随意丢掉冰棒纸,而是兜绕在冰棒的小木棍上,一来保护一下手,避免吃完了手指头过于粘腻;二来,如果冰棒融化的速度很快,冰棒水兜在纸里,可以吸食,不浪费。

放了学,只要挎着冰棒箱的人一来,有钱没钱的孩子,都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果真没钱吃冰棒,跟有钱买冰棒的同学搞好关系,也是可以毫不费力的吮吸上两口,过过瘾的。

不论上午还是下午,小贩们都会不约而同,在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汇集在学校门口。那时候,孩子们的心飞出教室,只盼着下课的铃声。

冬天没有冰棒,但可以吃到红扑扑、香喷喷的花生米。卖花生米的是个扎大麻花辫的姑娘,她面庞黝黑,爱穿绿格子布衣裳。她的花生米特别的好吃:红衣一碰,轻轻的“滋啦”一声响,就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白胖的花生肉;往嘴里丢一粒白胖的花生肉,齿牙研磨,油脂满口,香飘老远,一整天都可以闻见。

姑娘不用称,用的是一截竹筒,5分钱半筒,1毛钱1筒。半筒花生米一只手装满,一筒就得两只手捧着,把脸埋进去连肉带衣一起吃,吃松宽了才可以腾出一只手,捻去红衣吃香喷喷的白米肉。

孩子们从来不会吃独食,因为总有人伸手问你要几粒吃。江湖上总有小气鬼,做小气鬼是很难受的一件事。那时不懂分享,因为自己也常伸手向其他同学讨要好吃的尝尝,所以有来有往,不是嘛!

如果你真不想与人分享,也可以让姑娘把花生米,直接倒进上衣的口袋里,避着点儿,一粒一粒徐徐捡出来慢慢儿吃。但在妈妈洗衣服之前,要记得把口袋布整个翻过来清理,别让花生的红衣,泄露了你总买零食的秘密。我真喜欢那姑娘的竹筒,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和摩挲使用,它油光可鉴,成了炭烧或者咖啡色。

那时候老是停电,晚上做作业只好点自制的煤油灯。爸爸把办公室用完了的墨水瓶带回来洗洗,里面装上煤油,一个圆圆的薄铁片盖住瓶口,一条拖在煤油里的粗棉线,从薄铁片中心的圆孔里钻出来,火柴划着就可以点亮它。

好多人都会制作,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能看到墨水瓶做出来的煤油灯。自制煤油灯的弊端,是火焰的顶端都是黑黑的烟尘,一不当心就被熏成黑脸关公。凑得过近,会遭遇火焰滋滋的烧着了刘海的事,鼻腔里一股毛发的糊味。

我们也大批量的用过蜡烛。厂里发的,多为白色的蜡烛。发的蜡烛用完了,可以去代销店买,父母通常会挑选红色的蜡烛。红白两色蜡烛,哪一种颜色用腻了,就换另一种,有选择是快乐的。

最喜欢看蜡烛在火光摇曳着,沿着烛体一滴滴流下眼泪。我会展开翅膀,想象它为什么哭。在蜡烛跟前做作业,很容易开小差。

通常,爸爸把蜡烛一斜,烛油滴在桌上,然后把蜡烛的底部往上一摁,它就稳稳的站住了。有时候,移动蜡烛,烛泪滴到手上,很烫,不过它的温度并不伤人。滴到地上或者桌上书上的烛泪很容易清理,一抠就下来了。

成年后,日子越来越好过,家里有电不用,吃个烛光晚餐或者过个生日,浪漫的气氛,也会让我格外感慨或者怀念,缺水少电、蜡烛当家的日子。

但是,因为使用不当心,蜡烛引发火灾、让人无家可归的事屡屡发生。最悲惨的,莫过于课间,后座儿的同学向我描述的那桩:蜡烛一歪,点燃了蚊帐,蚊帐带着被褥一起燃烧;拼命扑灭了火,湿漉漉的床上,有个漆黑发硬的一团;再仔细一看,是自家的奶娃子......

后来我们有了华丽丽的玻璃煤油灯,它有透明的玻璃灯罩。相比自制煤油灯,它烟尘较小,却照得更远。首先,旋转旋钮捻出浸泡在煤油里的灯芯,划跟火柴点燃,再扭动旋钮调节火焰大小,接着把灯罩轻轻卡进三个有弹性的金属脚里。这时,你会发现,哗~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堂的,像座宫殿。

玻璃煤油灯的灯罩,是需要隔三差五擦拭的,否则灯罩发黑,就不那么透光透亮了。擦拭灯罩最好的工具,就是废旧报纸。扯小半幅旧报纸,搓柔软了,再对着灯罩口哈一口热气,把报纸塞进玻璃灯罩,转上个两三圈。这时,你再把它罩在火焰上,哇~世界亮得跟新打造出来的一样。在这么好看又这么强大的玻璃煤油灯下做作业,是一件爽到无可再爽的事。

当然,再好的照明工具,都不如电灯泡。来电的时候,各家各户不约而同的叫好欢呼,仿佛潜水憋气,终于可以水上呼吸,那个喜悦呀,描述不尽。赶紧一口气吹灭蜡烛或者煤油灯,享受爱迪生的发明。

小厂在长江边上,用水从不收费,但用电交钱,一来就有。爸爸妈妈经常提醒我们随手关灯,节约用电。家里每一个房间都有电灯,灯泡都有瓦数之分,绝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15瓦的灯泡,能照着,看得见就可以了。25瓦的灯泡,通常会舍不得多点,忘了随手关灯妈妈会说“不得了,电表转得飞快了”,这样的话,无非是想提醒我,浪费是件让人羞愧不已的事。

40瓦的灯泡,亮如白昼,只有公家才会那么财大气粗,普通人家15瓦有的用,那就足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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