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思考死亡的时候,总会想起农村老家凌晨一两点钟的月亮。冰凉如水,静谧安详的月光下,适合一个人静静流眼泪。在黑夜里,是没人能看见你哭的,除非你自己哭出声来。
舅妈去世的当天,母亲拨来电话,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不停地问我这可怎么办,像是一个闯了大祸怕被大人责罚的孩子。我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心里组织了很多语言,最终一句也没说出口,我只是静静地听她讲述。
我理解母亲的慌乱,那是近在咫尺的死亡带来恐吓。我生怕自己太过理性的语言刺痛她的敏感,也担心太过感性的措辞刺激她的泪腺。等她讲述完了,情绪也稍微缓和,我才缓缓吐出一句:对一个被癌症折磨的人来说,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挂断电话,我独自一人走到阳台,望着高楼的尽头那一片黑漆漆的山影,总觉得那里埋葬着些什么。是什么呢?大概是人生落幕之后,尘归尘,土归土的觉悟。觉悟埋在山里,连同枯叶和动物尸体腐败的气息一起构筑成与城市隔离的栅栏。所以冷漠的城市不懂觉悟,正如他们从没真正走进深山里面。深夜里的喧嚣与灯火模糊了白昼界限,同样模糊的还有是与非,爱与恨,生与死。
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物是人非,那是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像是一群田野里相互追逐的小孩儿,笑的天真烂漫,特写镜头定格在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然后逐渐拉远,镜头里逐渐变成了一张布满沟壑,写满沧桑的脸,再远,只剩一副干瘪的躯体依靠在斑驳的门框上。如果细看,他浑浊的眼睛里还有对生活的奢望。可惜,镜头已经走远。
人终究会老会死,所以趁年轻,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