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一个应该亲人团聚的节日,然而,有很多人却像我一样身处他乡,因忙于工作而不能与家人团聚。
晚上一个人站在阳台,看着端端正正的挂在半空中又大又明亮的圆月,听着隔壁邻居们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我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说好的,要坚强。
可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想念母亲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念父亲酿的又甜又香的糯米酒,想念家里的味道。
今天一个人过中秋节,心好痛,想哭。
可是,我更害怕回家看到母亲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害怕见到母亲越来越弯的身躯,害怕见到母亲的老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不能为年迈的父母遮风挡雨,不能成为他们的依靠,让他们老无所依,我的心将哭泣一辈子。
两年前,七月的那天晚上,母亲打来电话。电话里,母亲哭着说,孩子,回来看看你爸爸吧,他快不行了。
那个夜晚,到现在我依然清晰的记得。我正准备用烧好的开水冲一杯浓浓的睡前牛奶,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我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懵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烧水壶的鸣叫越来越刺耳,我才有了思维。
父亲不行了?父亲不是好好的吗?过年的时候还那么健康正常?
我连夜向上司请好假,买好第二天最早的一班火车票。
那一夜,我在我的小出租屋里坐了一夜。需要携带回家的行李半个小时就收拾完了,可我躺不下。母亲那句,你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只是徒添烦恼罢了,像一把尖刀一样深深的戳在我的心窝上!
父亲得了晚期肺癌,是在快过年的时候检查出来的。医生要求父亲立即住院化疗,可他却为了让我能安安稳稳开开心心的过年,忍着痛苦在我过完春节去上班后,才去住院。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的是太不愿长大,太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明明看到父亲剧烈的咳嗽,明明看到母亲早上肿胀的双眼。可是他们简单的两句,感冒受了风寒,落枕没有睡好,我便相信了,我便没心没肺的去疯去玩了。
母亲说,父亲的病查出来的时候是晚期,做手术已经没有意义,只能依靠化疗来减轻病痛。
可是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后,父亲要求出院。父亲说,化疗让人太遭罪了,他受不了要回家。母亲为了劝父亲继续住院化疗,还挨了父亲一巴掌。
父亲骂母亲,他住院花的钱就是女儿的嫁妆,他不能把女儿的嫁妆花的一干二净。
母亲说,她好几次她想打电话告诉我父亲的病,可是最终她觉得父亲说得对,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告诉我只会徒添我的烦恼,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所以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火车站出站口,我焦急的寻找来接我的母亲。
骄阳下一个孱弱的老太太孤独的站在栏杆后面张望。
她是我的母亲吗?才半年不见,您何时从一个充满活力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沧桑可怜的老人?你那乌黑发亮的头发何时变成了灰白?您直挺的腰杆又何时被压弯了?
我满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抱着母亲号啕大哭。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我没有让母亲帮我拿沉重的行李。妈,您老了,以后该我来照顾您了。
回到家,父亲虚弱的躺在床上。记忆中快一米八的高大健壮的身影变成了瘦小的孩子。
黝黑坚硬的头发不见了,裸漏着苍白的死气沉沉的头皮,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就像披着一层肉皮的骷髅头。
要不是躺在那里的是我深深爱着的父亲,我可能要被这个快被疾病折磨的没有人形的人吓哭了。
我颤抖着握住父亲瘦得只剩一层皮的干枯的手,哭着说:“爸?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病了?”
“孩子啊,告诉你有什么用呢,爸爸不想让你烦恼!你一个人在外地无依无靠的打拼已经够艰难了,爸爸不能再让你受苦........”
“爸,您别说了,我们去北京,去最好的医院治,一定能治好!”
“傻孩子,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去北京治?再说爸爸的病是癌症晚期,哪家医院也治不好,不能为了我这治不好的病让咱家砸锅卖铁,还要给你准备嫁妆呢........”
三天后,父亲安详的走了。
我请了一个月假,在家陪母亲。我让母亲跟我一起走,母亲说,她在老家生活了一辈子,去大城市人生地不熟不习惯,最终还是留在了老家。
这个中秋节因为加班不能回家,想到孤零零的母亲一人在家,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想到去世两年的父亲,那把插在心窝里的尖刀又开始撕扯着我。
我在父亲眼里始终是没长大的孩子,父亲临死都没有觉得我可以让他依靠,他一个人撑着塌下来的天,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父亲去世后,同事和朋友都说我变了,我为了提升工作业绩常常加班到深夜,为了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和升职加薪每天五点起床看书考MBA。
我必须快快长大,快快强大,这样才能成为母亲的依靠,为母亲遮风挡雨,而不让母亲也像父亲那样无依无靠的老去。
母亲,对不起,女儿中秋节不能回家陪您,让您一个人在家过节,但是中秋不团圆只是哭一天,如果再让您像父亲一样老无所依,我将为之哭泣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