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到图书馆换书,偶见《修身一百八十课》,记得冰心奶奶在《忆读书》一文中提过这本书,立刻借走一睹为快。
书的内容并不复杂,分为“特辑”“学校学习”“博爱明辨”“礼义”“处世”“律己”“习惯”“孝悌友爱”“公德报国”九章,是民国时期初小的教科书,只有310页,黑色线描的图画占据着绝大比例的篇幅。
然而一页一页翻过后却对书中以浅显的句子折射出的智慧生出敬佩之心——
吉茂好书,不耻恶衣恶食,而耻一物不知。人必有耻则可教。(【第三十五课】《知耻(一)》)
裴行俭有玛瑙盘,尝因宴会,出示座客。军吏捧盘登阶,跌而碎之。吏叩首流血,行俭笑曰:“汝非故也,何至于此?”(【第五十课】《宽容》)
孔子家儿不知骂,曾子家儿不知怒。(【第五十三课】《谨厚》)
……
课文中的道理不必“剖析”“深挖”,一读就懂,非常适合初初入学的孩童识记。句子直白,却经得起反复咀嚼,想来如若这些学子时常回顾这些道理总会有新的感悟。
每一课句子都很短,有的甚至只有一两幅画,可是透过一页页课文我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看到了百十年前身着长衫面容清癯的老师,端庄肃穆地站在讲台上向台下刚刚入学的小学童们开讲人生第一课。
在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中,在冰心的《往事》里,或者是陈忠实的《白鹿原》、白先勇的《玉卿嫂》的字里行间,都对民国时期的启蒙教育有过描述,这些文学作品中无一例外地都把入学读过书的人们高看一眼,称之为“读书人”,对其言谈举止充满了仰慕。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在当时人们眼中“知书者”“达理(通晓事理)也”。“读书”这件事使人们有了“粗鄙”与“文雅”之分,普通人怎会不对“读书”心生羡慕呢?
再看《修身》这本教科书的内容,课文句子并没有高深的艺术性,但是可操作性却很强——
食时宜敛身近案,从容举箸。毋乱拨蔬肴,毋咀嚼有声。(【第七十四课】《食礼》)
与人共饭,不可争食。与人同行,不可争先。(【第一百一十二课】《戒争》)
……
我曾在一些文章中见过社会上对目前我国基础教育的结果的评价,感觉现状并不乐观。至今我尚未曾到过台湾香港新加坡的小学课堂上亲眼看过,只是在读一些文学作品的时候感觉那里的教学气氛和我们常见的课堂有所不同。于是我就想通过更多的资料了解,为什么我国传统文化曾经对亚洲乃至整个世界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而现在基础教育却仿佛无所适从?
读《修身》的时候我不由得大胆猜想,是否是因为对学生的人格塑造的缺失才导致如今的基础教育结果不理想?小学阶段的孩子正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形成的初级阶段,好比一张白纸,画的第一笔非常重要,一旦画错了要在这一笔周围增加多少心力才能改变结局。
民国时期中华大地百业萧条之际,为何唯独教育界人才辈出?想来当时的老师们能够沉下心来钻研学术为之其一,对学术本身要求精益求精又为其一,言谈举止严于律己以身作则更为重要。所以当学童们认真诵读过这些句子,再耳濡目染老师的言传身教,他们的行为举止也会渐渐发生改变。
念及此处不禁又联想到我国古代私塾开蒙的课程,一般来说书香世家的弟子会在四岁左右由母亲、姑姑或者姐姐教导,先从识“字号”开始,学会认读、解析、书写自己的姓名字号,懂得自家尊长的名讳。“知避讳,明进退”意思是说对长辈不能直呼其名,家族聚会时即使素未谋面的亲戚见了面,只要听名字就应该知道“身份”与“关系”,进而要懂得如何称呼应对。
入学后会有先生再以相对统一的教材来讲学。说到古代启蒙教材只是“相对统一”,是因为过去的教材并不受政府的统一调控,只是自发行为。大多数人会选择一些经典读本作为家学启蒙教材。不同时期启蒙教材也不完全一样,人们所熟知的大概有《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到了清末还有《弟子规》。
从这些教材不难看出古代启蒙非常注重道德人格教育,《弟子规》可以看做是学生入学之初建立“规则”意识的参照,《三字经》里也有关于德育的内容,正确的道德观塑造完毕后,“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才开始接触社会文化(如《百家姓》)、自然百科(如《千字文》《幼学琼林》)、文学艺术(如《千家诗》)等等。
“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王充《论衡》)”《修身一百八十课》读完了,“敬师”“专心”“勤勉”“爱物”……一条条劝诫仍浓缩在一幅幅线描的图画中静静地等待着每一个与之相遇的读者深思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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