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室里人声嘈杂,空气里弥漫着酸臭的体味、廉价香水味、各种化妆品混合味以及浓郁的泡面味。
拥挤的大厅已经没有了可歇息的候车位,随着提醒列车到达的广播声,一批批行人从座位中起身排成长长的队列等候检票。
站在一旁的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要找座位坐下,那将要离去的人还未站直身,早就有人做好准备伺机而动。
坐在吴洋旁边的人终于慢吞吞提起座位前的行李往长队尾走去,一时间有三四个人去抢那一个还带有前位乘客体温的位置。
吴洋低头刷着手机,只觉得旁边那人屁股刚离座,就有一个黑色硕大的背包“彭”的一声丢在刚空出的座位上,把吴洋吓得差点失手摔了手机。
“冉冉,快坐下歇会儿!”一个短发白了五分之一的中年妇女道。
接着出现一只粗糙长满老茧的手一手把座位上的背包提起。那手经络突起呈灰黑色,如同经历了百年风霜的老桑树树皮。
“娘,你坐吧,我不累!”
“快坐下,好不容易有个坐儿等下别被别人坐了。”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爹,你坐下!”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斜挎着一只紫粉色的皮包。
“老婆子你看着包,我去给冉冉买点吃的在路上吃。”那中年汉子仍然把包放在座椅上。
“爹,我已经从家里带了很多了,不要再买了。总共才两个钟头的路程,哪里吃的了那么多。”女孩道。
那女孩叫安冉,长的普普通通,一张鸭蛋脸,单看五官没有一样是精致出彩的。可组合在一起却又耐看的很,整个面容透出温和易相处的气息。
吴洋和安冉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吴洋比安冉大两届。吴洋之所以认出了安冉,是源于安冉眉间的一颗痣,当然他们在A大曾有交集。
有次在学校食堂,安冉不小心把汤洒在了吴洋身上。安冉手忙脚乱欲套出口袋里的纸巾为吴洋擦拭,没想到拿出的却是一块苏菲超薄卫生巾。安冉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吴洋尴尬的连声说不要紧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这件事情被吴洋室友调侃了很久,并劝说吴洋趁机收了那小学妹做女友。还有个室友打听到了安冉所在的系别和寝室,只是吴洋却没做出任何举动。
安冉一直在同来送她的家人聊天,吴洋并没有向安冉打招呼,他继续低头玩手机。
吴洋上了火车,他百无聊赖的点开微信查看附近的人,吴洋发现了列表中第五有一个名为“冉冉”的女生。吴洋觉得面熟,点开她的头像才恍然大悟,那人竟是安冉。
“照片远比本人漂亮的多,差点不认识了。”吴洋自言自语的道。
吴洋加安冉为好友,不到五分钟安冉就通过了。
“你好,你是A大的安冉吗?”
“是的,你是……”
“我也是A大的,大你两届,我名字叫吴洋。”
“哦!”
吴洋收到这样一个字,等了好久不再有新的消息过来。吴洋想同安冉说起两人曾在A大有过交集的那件事,不过一旦提起岂不尴尬。
吴洋想说点别的又觉得两人并不太熟,何况安冉的那个“哦”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吴洋实在不擅长于同女孩子聊天。
就这样,安冉这个名字静静的躺在吴洋的微信好友里,就如同大多数微信好友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交流。
吴洋的工作很枯燥,生活很单调,无非是办公室和宿舍两点一线的跑。吴洋觉得自己如同某机器上的一枚螺丝钉,而且是可替代的螺丝钉。或许像钟表内部的一枚齿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转动不休。迟早他这颗齿轮会被磨损,而又有新的齿轮来代替。
吴洋搭地铁回住宿的地方,至少要一个半小时。因为这个缘故他早上也很早起来才误不了上班时间,吴洋有时忙的连饭都吃不安稳,所以对于父母催促他快些找个女友谈恋爱结婚之类的话,吴洋只好充耳不闻。
吴洋很少发朋友圈,他的性格内敛,不喜欢张扬也不怎么喜欢分享。何况朋友圈早就变质了,朋友圈不止有朋友。父母亲戚、七大姑八大婆,小学至大学的同学,还有同事上司。
比如吴洋公司的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员工,因为一天加班到深夜,只能吃泡面充饥。他发朋友圈抱怨道:“哎,今天又加班到这么晚,好累好饿。”
吴洋看到上司在他朋友圈下留言评论:大家都是这么晚。
然后还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那笑的可谓是意味深长。
至此那新来的同事便被经常留着加班,美名其曰,为了更好的提高他的工作能力。
吴洋深夜到寝室,他泡了一碗老坛酸菜牛肉面,看着朋友圈里的美食,正好下饭。他想象着自己也在高级餐厅吃着精美而昂贵的美食。
吴洋刷朋友圈,他又看到了安冉的动态。
“夜已深,华灯初上,喝杯红酒有助睡眠。”
配图极美,精致的桌布上有几支盛开的玫瑰,一只高脚杯里面注入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葡萄酒。背景虚化,依旧能看的出是窗外的万家灯火。
吴洋默默为安冉点个赞,尽管他知道安冉此刻或许跟他一样在吃泡面。
吴洋所读的那所大学实在是普通的很,当初吴洋来这里找工作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吴洋的标准是一再下降,就算专业不对口,差不多的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