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你究竟为什么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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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蔡崇达的《皮囊》中读到这样一个片段:

“知道阿太去世,是在很平常的一个早上。母亲打电话给我,说你阿太走了。然后两边的人抱着电话一起哭。母亲说阿太最后留了一句话给我:‘黑狗达不准哭。死不就是脚一蹬的事情嘛,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去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经没有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

那一刻才明白阿太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才明白阿太的生活观: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阿太,我记住了,‘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请一定来看望我。”

在这坦坦荡荡地自白式的成长经历中,我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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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且把时间推至三年前】


2013年8月5日七点零六分,被电话叫醒。在醒来的前一秒,梦里头,一条大狗扑上来抱住我,将醒未醒之时只觉浑身颤栗,肚脐右侧那个我不知道叫什么的部位一阵刺痛。这时,爸爸在电话里说,“爷爷快不行了。”

心里很怕,但我知道,那一天总会来。或许有些事情早已在冥冥中有了定数,有一些所谓的被称之为“命”的东西,我们抗衡不了。就像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天晚上临睡时突然把微信名字改成“别害怕”一样。

半夜大概两点钟,模模糊糊听到爸妈在说些什么,也没大在意,然后迷糊地睡着。四五点的样子,再次醒来,老爸动身回老家。我想问问老妈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没开口。没多久,揉着惺忪的睡眼,在空间看到我表姐(姑妈的女儿)的状态——“姥爷快不行了”,之后,一切明了。

我突然想起姥爷离去的情景。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样子,一个星期五的中午,爸妈去学校请了假,便把我和哥哥从湖北带到了河南。多年之后,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星期五这样的时间记住,或许是因为姥爷的去世是我生命里接触到的第一起“关于亲人‘永久离开’”的事件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只是不止一次地看见妈妈跟几个姨在姥爷的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我想,每个人生命记忆中特别重要的老人都应该有四个,爸爸的爸妈和妈妈的爸妈。我的姥姥是在我尚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离开的,她都没来得及见见我,或者说我都没福气见到她。自姥爷去世,我跟哥哥童年的每一个暑假寒假都是在爷爷奶奶的守护下度过的。渐渐长大,我们就连陪在爸妈身边的时间都很少,更何况是隔了一代的爷爷奶奶。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不歇地在流逝,我不知道我这颗坚硬掉的心还会感受到些什么,但我想,经历了这样一些事情后的我,会不会对生命产生一种更高层次的认识?我的眼泪还没掉下来,也还没有见到尚在弥留之际的爷爷。如果这一天无法逃避,那么我希望,老天再多给爷爷两天时间,让儿女后人们多陪他两天。

爷爷是在2013年8月5日下午四点到四点零五分之间离开的,享年七十三岁。听长辈们说,七十三是个坎,而爷爷终究没能迈过这道坎。我以为他老人家会等到他最疼爱的孙子回来,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是没有。甚至连我和爸妈都未能见到爷爷生前最后一面。

我记得,那个晚上,风很凉。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一个人不敢进屋,也不敢睡觉,我害怕做梦。爷爷走得很干脆,我的眼泪流得很安静。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安。不过,那种感觉,那种心情,经历过得人应该都会感同身受吧。

那时我在想,对于年纪大了还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对,死亡。我们常常都说“离开”。或许是因为死亡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沉重的感情色彩,提起来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然而,这个人人不愿提及的字眼,却是我们任何人最终都无法逃避的自然法则。它意味着生命中最直接、最彻底、最久远的离开。这样看来,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只不过是在生着的日子里完成一些能使之生的使命呢?

爷爷的后事,差不多是在9号中午完成的。最后一次见到的爷爷,躺在那长长地黑匣子里,面容安详。此刻回忆起来,当年不谙世事的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害怕。经历过来,反而多了一些无畏精神。

在那忙乱的、疲惫的、难过而难忘的五天中,好像人生的某块空白有了填充,好像对心里的某些感情有了新的认识,好像成长着的某个阶段又有了新的内容。只是,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爷爷的模样。那些天,我和哥、堂弟聚在一起,只为了多陪陪表面坚强而内心悲伤的奶奶;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小时候,回到了那段纯真快乐、无忧虑的时光。而如今,奶奶也在天堂住了两年了。

安宁的岁月总是令人怀念,不安的时刻总是令人难忘。人在集中精力做事的时候往往神采奕奕,一旦停下来反而变得无精打采。我想,人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的。比如一步步变得坦然,变得无所畏惧,或者慢慢变得能够忍受生命中一些虚假的存在。

逝者如斯,爷爷如愿被埋在他生前想留的地方。转眼三年,暑假跟随爸妈、亲人再回老家祭拜之时,爷爷坟前是那般郁郁葱葱。三年过去了,爷爷生前不大疼爱的孙女,依然在用文字的方式纪念着。

然而,“春去秋来,还有一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东西,就让它静静地留在那儿吧。等来年花开的时候,或许它们已经在记忆里淡去,但我想,总会有一些什么永驻心头的;温热的也好,冷峻的也罢。活着的时候,别大在意那些糟糕的情绪,别大理会那些不和气的面孔,凭着良心,做你自己便好。”

蔡崇达这个82年出生的闽南人在他的父亲离开后如是说,“一回家,就会真切的感知到,似乎哪里缺了什么。这样的感觉,不激烈、不明显,只是淡淡的,像某种味道。只是任它悄悄地堆积着,滋长着,会觉得心里沉沉的、闷闷的,像是消化不良一般,我知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悲伤。”

多么透彻。

就像如今的我无论走到哪里,见到佝偻着微微有些驼背老人都会第一时候想起已故的爷爷奶奶一般。且,常常忍不住地,多看两眼。

我知道,回忆不常有,诸事皆可抛。

可是,亲爱的,皮囊之下,你究竟为什么而活?此刻,我不禁陷入了这样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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