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画上的女子眼波流转,水滴从青丝上淌下,临水握发,流水静止,她似乎想起了那个书生,今夜兰若寺应该又起风了吧。
今夜又会有哪个无辜的书生因自己的一时情欲命丧古刹?温柔乡是英雄冢,更何况那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一颦一笑,兰指轻扣,莲步轻盈,牡丹花下死,或许真是做鬼也风流。
心血来潮重看《倩女幽魂》,不得不承认,纵然我也是女子,同样留恋那个如玉倩影。鸳梦重温,画像上的墨迹未干,题诗字字如血,只是宁采臣已不在,果然缘分,如同携伞踏船,伞沿褶尽,一切都惘然。
枯藤又爬满兰若寺的墙,房中烛火隐然,平静的夜晚总会发生不平静的事,和往常一样,小倩把宁采臣看作与那些无辜之人一般。她引他掉入湖中,她拉他上来,她投怀送抱,她秋波暗送,只为勾起面前这个书生的情欲,可宁采臣却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个弱女子。
那个傻小子,为了帮小倩躲过燕赤霞,不惜以身犯险引开大胡子,数次这样的遭遇下,小倩终于明白,宁采臣是好人,而且,是真心对她好。她没有想过宁采臣会去而复返,只为再见她一面,可是不巧,突如其来的姥姥打破了这次重逢,无奈之下,小倩想出了最普通的方法,让宁采臣藏身水下。
再次四目相对之时,他看到了她的玉体,匆忙之中,小倩第一次吻了这个书生,其中兴许带着情吧,此时,他们的感情已经如同墙上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延伸开来,直至触碰到二人的心尖,这才恍然大悟。
最真挚的情是不需要“我爱你”来标榜的,大胡子被感动了,世外高人也懂得“成人之美”的道理,一人一鬼,他们的人生路,就这样融在了一起。
“我是逼不得已的!”
那个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太让人心疼,然而宁采臣在燕赤霞的指引下看到小倩墓碑时的神情更令人心伤,原来她真的是鬼。
感情这种东西着实玩弄了太多人,宁采臣这么一个无辜的穷书生也被无缘无故地卷了进来,并且在阴阳道上撞了个偶然。他一直在寻找画上的那个女子,直到他知道那是小倩,他只是一个凡人,心中也有恐惧,性格中也有懦弱,前一秒躲着小倩,后一刻便想救她,可他只是一个书生,而不是英雄。
此时他该明白为何当初说要去兰若寺时引来了那么多惊恐的目光,为什么说自己住过兰若寺时会被人敬若神明,一个地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地方的故事。有时候吓人的也不是人,而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流言。
他与她一同写下题诗,俨然一对琴瑟和谐的伉俪,只是人鬼殊途,他们注定不能一同走在阳光下。凡人总多情,鬼又何尝不是,他为她挡住光,回头再不见她,她终于可以投胎转世了,如果下一世还是会错过,兰若寺又会记住什么呢?
美人依旧,只是只剩背影,下一次他还会路过兰若寺吗?来世狼狈的书生,去时眼中隐约的沧桑,既然不忘,就狠狠地记住,不要回头,不要动了心魔,不是所有心事都可以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