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摩托车不断上爬下滑翻过一道道山梁子,绵亘中老两国的山脉除了视觉上的横阔,也在心境上增添了些辽远苍茫,想到姑爹是跋涉了这么多的山水出走的,难免心里郁郁。早晨六点我们从村里出发,一路边玩边走走了二十个小时,凌晨才到西双版纳姑爹的家里。
书上说,云南的山脉是要去追赶的。
二十多年前经济新区开发的政策层出不穷,富有奋斗激情的青年背井离乡,冀图在一片广阔的新天地里大干一番事业。如今这块土地上的热浪已经退去,大鱼游向深蓝的海,留下的浅滩上处处蹦哒着半死不活的虾米。当年姑爹风风光光的远行和回乡,凑近去看时,只是一椽四面漏风的木屋,土疙瘩隆起的地板,一个粗粝黢黑的老头,正倚着门柱子啪嗒啪嗒抽着水烟筒。
姑爹欢迎我的到来,他一声一声长长呼唤我的名字,让我的名字承托起了他多年来的感怀,我只能压住因为目睹他的境遇产生的酸楚,尽量把相逢的喜悦都向姑爹表达。
到达的第一顿饭,我就喝多了酒。甘蔗基地繁重的体力劳动,使这里的人们只能通过烈性的烟酒缓解身体的疲劳。第一杯酒入口,呛得我两眼流泪咳嗽不止,往后一杯接着一杯就没了知觉。从醉里醒来时,我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淡绿色的帘子明亮地阻隔外面的酒闹,呼吸之间,人被一圈柔柔的香味包裹着。帘子突然被人掀开,贴着光走进来的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见我醒了略显羞赧,迟疑片刻,放下茶缸退了出去。我探起上半身来喝了一大口,茶水很浓,水温正好,人清醒了大半。随即起身出去,几个还没下桌的大哥酒兴正好,重新理出我的位子,倒上酒,又一次喝醉。
喝酒的人家是老家隔壁村里的一对兄弟,表哥说我们在家里喝得差不多以后,却不过他两兄弟的邀约接着去他家喝。不多会儿我就喝醉了,被扶到小娟的床上休息,小娟是屋主两兄弟的妹妹,就是我醒来见到的小女孩。
第二次上桌时我们几个都喝醉了,表哥调侃我醉酒后无赖的样子,非要他把我背回家。还说我路上耍酒疯踩死了一条蛇,要我去看看。
八月,基地正是夏管农闲时候,种下的甘蔗在丰沛的阳光和雨水中蓬勃生长,除了隔一段时间喷洒一次除草的农药外,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消磨。有一天我们上甘蔗地挖回几只竹鼠,表哥一个人料理,我去通知临近的人家晚饭一起来吃。我去的时候,小娟正在门前的水龙头边洗衣服,见我到来,慌慌张张站起来往屋里跑去。我一时不明就里,愣愣地站在屋外等着她再一次出现。
小娟来到门口就不出来了,斜倚着门框笑笑地,也不说话。我说明是来找她哥哥的。她说二哥上工地了,暂时不回来;大哥中午才去的街上,也许就快回来。
她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返回去的路上回想小娟的举动,才发现小女孩的可爱。她再次出现在门前的样子和先前是不一样的,白色小背心之外加了件薄薄的外衣,湿漉漉粘结的头发拢到脑后扎起来了。想起这小小的举止竟有些感动,十一二岁,小女孩的心思啊。
晚饭时,听到小娟大哥的烂摩托破锣一样的发动机声远远地回来,表哥到门口等着他把他拦下来,又是一宵好醉。
姑爹谋生的这个地方正式的名称是南赛河甘蔗基地,隶属西双版纳勐腊县瑶山辖区,多年前政府划出大片荒山用于种植甘蔗,吸引糖厂投资建厂,和姑爹一样的人们从各地涌来,圈地建屋、开垦荒地,热闹了一阵子。不同地区来的人们各自集聚形成大大小小的村落,荒山愈开愈广,远远近近都有人烟。等到国内经济腾飞,各类经济作物种植和加工基地都转向成本更低廉的缅甸老挝,这一片区的形势每况愈下,现如今这座红河的村子只剩下八户人家还在固守着。
我因为远来做客,不用出工干活,每天起得很晚,有时候他们中午回来吃饭,还得叫我起床。姑爹还是一贯对我偏袒。那段时间我百般闲暇,看看书,写写文字,有兴致就到山头上下走走,追着看彩虹、云霞,听山风簌簌流过新长出嫩叶的甘蔗丛中,性灵得到极大的陶冶。
一个闷热的下午我从偏楼醒来,木头框出的窗户外阴风惨惨,一阵急雨正在酝酿,我看到小娟从西面的山坡上走下来。豆大的雨点一滴接着一滴坠下,小娟撑起一把大黑伞,背上是二哥的儿子,手里牵着能够走路的侄女,小小的身影完全遮盖在一把黑伞下,显得异常单薄。她们往家里走去,大伞在风势下焦躁地抖颤,步子却缓慢。我起来,想跑出去帮她们撑会儿伞。拿了衣服又没穿上,只是俯身伏到窗上,看着她们一点点挨近家去,也许,小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
这些日子里,有意无意间我对小娟的身世有了些了解。小娟是在湖南出生的,她改嫁过去的妈妈不久逃婚,带着她回到了西双版纳,因为生父那边不同意离婚,所以小娟的户口还在那边。因为这个,小娟十二岁了还没能上学,年节回老家也要躲着边防检查走夜路,怕被抓了当作偷渡客羁押。其实就是黑户,活动范围被限定在警力不足的山乡角隅里。
小娟能够听懂哈尼话,却只会讲普通话,连方言也不会说。难怪那天用普通话回我话,平常见她也总是落落寡合的神情。
有一天我在家里吃了晚饭,一个人走到那个坡上,心里有点想望见到小娟,跟她说说话。闲走到黄昏落下,天色晦冥,阒静的四野忽然见出莽苍的骇人面目,我不敢多待就往家里赶。走过一户灯火明楣的家门前,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叫我,这种叫法在我们哈尼语里是熟悉的,我转头看过去,主人家已经出到门口,邀我进家吃饭,姑爹也从里面探出红彤彤的脸来叫我。
在座的只有姑爹和他的堂哥脸熟,我坐到给我备好的位子上,主人家劈头就对我说:你的背上吊着三只鬼。我感到莫名其妙之余,心里微微有些发怵,转眼看向姑爹。姑爹简单向我解说此人有些神通,能够卜卦算命,就向那人详细请教具体的说法了。
那晚为我算的命,我只能记个大概,一个就是我背着三只鬼,这些鬼不祛除,我人生的路就走不通,我写小说也写不出眉目;其二是我的姻缘,我会遇到两个想娶又娶不到的女人,过后会在二十八岁或三十二岁上结婚…
我当然是不信这些的,姑爹却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为我详询具体细节和解除的方法,看得出来,姑爹对我的命途和前程是真的记挂在心的。
甘蔗地里的生活很快就向我展示出不可容忍的单调性。傍晚,人们收了一天的工作回家,男人们就轮流聚到某一家开始喝酒,谈天,偶尔也会赌牌,自得其乐地享受着留给穷人最基本的东西。有时候酒饭能从黄昏擦黑喝到凌晨天空泛白,翻来覆去的闲聊,争得面红耳赤没完没了却不可能得出任何意义的争论,无谓的人生感慨,色情和死亡。即便我能体会姑爹的苦口婆心,也渐渐不能耐受他在酒酣之际车轱辘话反复叮咛,只希望这一餐酒在某个人掀桌醉倒中快快结束。
有好几天没见到小娟了,我就快按捺不住想向表哥去打听的时候,接到了电话要我们下去给小娟过生日。原来小娟家先前是在甘蔗基地,后来转到下山的香蕉基地去了。
我想到准备礼物的事,想要去县城买一条镂空绣花白裙子,可我没有钱。又想就便送些手边的东西,可我随身只有几本书,《人间失格》,一本木质封皮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华书局红底印花《人间词话》,书有些旧了,边角有磨损。我想就算她现在不需要,总会有某个需要看书的年纪的,所以我想把这本最喜欢的《人间词话》送给她,也可以表达一点我对她的美好期望。
生日当天我们骑摩托车下山,过了瑶区,过了曼农,在快到县城的一大段平路间拐上了泥土路。短短一段泥土路是对车技极大的考验,表哥在前面自如地开,我在后头艰难地跟着,不久就看到了大片的香蕉地,地里头一间简陋的石棉瓦房慢慢近了。门口坐着的却是老家村里的一个叔叔,这么多年未见的人原来蜗居在这样偏僻的一个角落。
叔叔对我们的到来表示出很大的惊诧,对我的热情在我看来有些过分,多年来我对他们一家都不是很熟。
他是我爸的同辈,同学,朋友。
当晚酒过三巡,叔叔对我飘游采风的文学之路表示激赏和支持,在他情绪激昂的表述中,我身上仿佛背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为了这片边陲之地、为了我们民族和从小对我寄予厚望的长辈们,为了我自己,我的浪漫而近于幻想的文学事业不应该轻易幻灭。在酒精的催化下,我们成为忘年之交,我也短暂地坚定了穷尽一生的信念。
我们坐在门前端茶点烟寒暄的时候,小娟像往常一样领着两个侄儿从香蕉地里的土路上出来,她清秀的身影,就那样留在我的印象里,娴静而充满梦幻的气氛。
小娟在香蕉地里的家比山上的还要破落逼仄,竹片围成的墙上搭着几片破瓦,柱子间拉起的铁丝上挂着全家的旧衣物,竹墙根下摆着几瓶劣质的自烤酒,喝空的瓶子东倒西歪,堂奥照例挂着帘子隔断了每个人的卧榻,床脚堆着火龙果香蕉等一些常见的水果…
我们地方对读书人的生活能力常常表现出过分的宽容,在外上学的人们似乎天然地就不需要会做农事家务,凭借吃到肚子里的知识依然能处处作座上宾。多年来我对之也比较心安理得,习惯了在忙碌的筵宴准备中袖手旁观。我不会杀鸡理鸡,小娟大哥摆摆手提着鸡自顾自处理去了;我说不会掌勺,表哥嘟囔着“这辈子就没想过吃你做的菜”切菜起锅去了。我坐在火塘边抄着烧火棍吹吹挑挑,小娟剥了一只火龙果递给我,我擦擦手接过来一口吞下拳头大的果子,她冲我瞪圆了双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小娟在我印象里留下唯一的一个朗朗笑脸,她一边笑我一边指着自己的嘴边划拉,我用手背擦擦,手背上沾着紫红色的果汁;她还笑,只好去照镜子,发现牙齿都变了红色的。
当晚我照例大醉,以后再没见过小娟。
宿醉醒来,我们整装出发,一行人来到县城,在包工头家里会合。包工头是表哥他们经常打零工的一个四川老板,为人抠抠搜搜,小处精明,好吃好喝好嫖赌。初次照面我被他那只瞎眼骇了一跳,以为此人不是善茬,随后在他招呼我们就便的笑脸中辨认出卑怯,拉近了些心理上的距离。
包工头姓包,大家就叫他老包。老包在城北大街临街租了个铺面,开着一家足浴店安排他好赌懒做的老婆。前店后屋,一家三口就挤在后头空心砖搭起的一层瓦房里,我们几个在老包手下做工的人一进来,更拥挤不堪。
这次我们过来是因为老包在山里包了个上百万的“大”工程,还没开工就已经预支到钱了,老包就从大家的生活费里拿钱买了一条狗来敲,就算开工前的聚餐。我一向不吃狗肉,对那顿饭没怎么上心,有两件事倒是记得深刻—— 一是小娟的二哥发现老板娘(老包婆娘)藏起了半爿狗肉;其二是小娟的二哥因为买狗的钱里有自己的一份,把他的大哥,老婆,两个小孩,岳父母全都带过来吃饭,他一家子比我们其他人加起来都多,自在得好像这餐饭是在他家里吃的。
等到我们从老包家里出来,街上已经上灯,城北大街一改白天的灰暗,展现出风情的一面。当街摆开的烧烤摊烟熏火燎,来往穿梭的多是浓艳妖娆的女人,我还在为诊所药房遍地而好奇,林立的发廊足浴宾馆按摩店发散出魅惑的紫色,不断有人驻足引颈张望…吃完烧烤回到三十块钱的旅馆,表哥他们几个老男人觉得不够尽兴,又悄悄摸出门去了。
隔日我们坐上班车前往山里,山环水绕一路颠簸,班车到站象明,有一辆皮卡车来接应。皮卡车沿着一条平缓的河流上行,又过了半天坎坷,过了河,前面的路不通了。皮卡车主要我们下车等候,那边派了几辆摩托车来接我们。等我们坐上摩托车,在阴冷的深山老林里穿行,等摩托车带着我们爬上山顶平坦的公路时,天空近在伸手之间,层云已在脚下,视野获得了与平地上所见有别的朗阔,山脊一条条秃露着。我心里一颤,想此番深入,不是一时半会能回得去的了。
终于落脚在一个名叫安乐村的村子里,接待的是一个自称徐哥的中年,把随身行李草草安置在新建好还没分配出去的搬迁房后,随徐哥上他家里吃饭。我们就在饭桌上认识了。
烟是话题草,抽完还再有。
我至今还能鲜活地回想起的是徐哥的这句话,他在席间散烟就把这话挂在嘴上,以示他的谈兴正浓,我们还要一直开怀畅聊下去。在记忆长久的磨损下,这句话有了另一个变体——烟是活起呢草,抽完还再有。那么徐哥当初的本意是说香烟能够打开话题,还是香烟不必吝惜呢。在我杜撰的故事里,这两句话都可以是徐哥说的,这不影响真实性,因为两句话所反映出的说话者的健谈、大方、豁达都是徐哥具有的美好品质。
徐哥是曲靖人,年轻的时候一路闯荡,西行南来,最后定居在千里之外西双版纳的山乡僻壤,娶了一个本地的苗族女人,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谈及外面那个遥远了的世界,他的脸上偶尔闪过一丝落寞的阴影;说起当下的生活,整个人才恢复了飞扬的神采,话语也生动豪壮了很多。在这个地方,他有着比一般人高的文化水平;能见识到更广大的世界;作为村长争取到了美丽家园整体安置项目;作为农民使一家子的生活条件比周围裕如;同时还是一个常年在小学里考第一的小孩的父亲…这些都是他能自我夸耀的成果。
我还要把两个女儿都供上大学。说这句话出来,徐哥收敛住满脸的骄傲,或许这里面包涵着一些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东西,诸如传统、运气、命数一类的东西使他不能基于过往的经历踌躇满志。在这个文明处于半开化的少数民族聚落里表示培养女儿的决心,本身也带了庄严的成分。
我郑重地向他敬了一杯酒,话题也就转到了女儿的身上。
“大女儿名叫椿棋,椿棋,这两个是我倾注了很多的心思取的,带着两个“木”字,双木成林,气象万千。”徐哥说。
我是在村里的篮球场上第一次留意到椿棋的。在一群要么光脚要么趿着拖鞋胡乱抛球的男孩中间,只有椿棋一个女孩一身运动装束,球衣球鞋,运球投篮的动作有板有眼。我也穿着拖鞋下场,在抢板传球中达成了第一次交流。
老包的婆娘意外地和大家一起进山,一方面当作厨子管饭,也作为老板娘管账,不料几天后她向徐哥预支了两万块钱的生活费后携款逃回了县城里。老包气急败坏,骂骂咧咧,说什么迟早要休了她。徐哥看出来他的耙耳朵面目,知道他拿老婆没办法,又给了一笔生活费。
厨子跑了,每天下工回来得大家做饭,还得等很久才能吃上,过了几天,大家都有怨言。于是商议每天一人轮值厨子,负责做饭,不用上工,工钱照拿。
有天我留在家里做饭,菜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下山去买,就把剩下的洋芋都削了,切块切条切片煮了一大锅。把这一锅洋芋倒到一只扁不锈钢盆里摆在大桌子的中间,就等着大家回来吃这一样菜。把厨房收拾一通出来,我看到椿棋半俯在桌子上,自己拿了筷子正在那儿吃着。见我出来,抬起头来冲我笑笑,手也不停地夹着洋芋片,满口说着好好吃。椿棋在那吃得津津有味,妹妹书祺却怯生生地只在门边看着。相比姐姐,妹妹更多随了妈妈,腼腆,沉默,眼神里带着那个民族里常见的那种木讷,远远看去,倒也有些可爱。
安乐村座落的莽枝茶山,是普洱茶六大茶山之一。闻名全国的普洱茶的产地就主要集中在版纳境内,是从本地采收粗制后送到普洱加工包装,以普洱原有的名声销往全国。旧传武侯遍历六山,留铜锣于攸乐,置铜馒于莽枝,埋角专于蛮砖,遗木梆于倚邦,埋马蹬于革登,置撒袋于曼撤,固以名其山。循着安乐村前那道平坦的山梁望出去,尽头一峰突起,云谷深秀,那就是孔明山。民间传说孔明南征时曾路过这座山,见峰险石奇就寻路登山,并在山顶设坛祭风。遥远年代的传说亦真亦假,半真半假,却真实地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些历史底蕴和文化趣味。
哈尼民谚里有句话叫“下雨下得肚子疼”,不知道是古时被雨水误了农活,还是当代雨天妨碍了出外做工。西双版纳大部分地区都是热带雨林气候,八月雨水尤多,很多时候我们做不了工,都是百无聊赖地躺着过的。我原本以为只是上来搭个棚子,几天就能回去,随身只带了一本周邦彦词集。用几个雨天看完了一本书以后,雨水还没有要收的意思,而无书可读,人就变得烦躁起来。
我叫椿棋拿书来给我看,她给我一册小学生自然灾害防护手册,拿在手里我感觉好笑,还是很快看完了。再让她去找也没有别的书了,没办法只好让她把这几年的语文课本找出来,椿棋刚读完五年级下册,我就从五年级下册开始读,莽枝山上的日子把小学的课文都重温了一遍。
看书的时候,椿棋有时候会跑过来问些作业里的难题,或者就干脆在我看书的房间里做作业,说一些小学校里的事,听我讲讲故事。我们熟悉起来,日子也就嗖嗖的很快过去了。
周末椿棋带回来一盏孔明灯,入夜后聚了一群孩子在球场上放。我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孔明灯红光闪烁升上天空,不久就看不见了,不知道是熄火坠落还是飘向遥远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