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梨花醒来时觉得昏沉沉地浑身无力，这已经是第四次让她有这种感觉了，像是奶奶曾经说过的鬼压床，她强撑着身子起床喝了点水，还想倒头接着睡，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东西摔倒的沉闷的声音，还有人语声，是个男人，她猜想定是大成来了，正好楼下姨妈说话。他一会儿定是要上来找她的，不想让他看到蓬头垢面的样子，挣扎着起床梳洗把自己收拾干净，走了出去。
楼下客厅是空的，房东太太房间里也没人，寻着声音，梨花来到了储藏室这件堆满旧杂物的小房间里，而一张大柜子背后还有一扇门，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这地下室梨花从没进去过。她轻轻推门，下了几级台阶。
梨花和房东许太太住在一起，再过两个月，一年的租约都到期了，她租的是这栋四层高别墅的三楼一间带阳台的房间，房东太太瘦高个子，六十出头，一辈子没嫁人，住在这所大房子里，待梨花很和气，房租便宜，每天供应她一顿晚餐。许太太住在底层，大成是房东太太的外甥，梨花是新住进这里两个月后才认识他的，他仪表堂堂，剑眉星目， 大成对她一见钟情，经常约她出去，而梨花从外地调动到这个城市，工作生活上有很多不适应，没有太多心思放在恋爱上，直到最近两个月才确定恋爱关系。
“您不能干这种事！这是犯罪！”大成扶起刚才一时冲动踢翻的扶手椅，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我近来觉得很不舒服，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身子总是这里那里痛，查也查不出毛病，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委屈她一点了。”许太太起身下了床，低头收拾靠床边桌上的东西。
大成看着姨妈不慌不忙整理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黑色口袋里，看来她是个惯犯。想起这几年租姨妈房子的租客都是像梨花一样的单身女子。姨妈年轻时学过医，如今老了，听说年轻血液能够让人年轻，她将自己的房子租给年轻的独身女人，通过一段时间了解后，找到合适的血液就在她们的晚餐中下药，待昏睡过去后，听凭她采取定量的血液，换到自己身上。难怪她的租客大多都不到一年，就搬走了，而且都是善始恶终的。每次他来看她，都听她抱怨自己的房客，可想她是在寻找合适她血型的姑娘，不然就是在未被察觉之前把人赶走。
医用的一次性血袋、内有红色残留液体、针头、酒精棉。
梨花盯着那些东西仔细看，心里发毛，随即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有痛感，回想起昨晚吃完晚饭很早就睡觉了直到下午才勉强醒过来。与前三次的情况是一样的，她以为是自己太累的缘故，请了假，在家休息。
“好了，好了，我不会要她命，会尽快赶她走的。其实是在正常采血范围范围内，不会对她有太大伤害的。”许太太一扭脖子，不耐烦地瞥了大成一眼。她后悔今天太粗心了，收了一份快递后竟然把门忘了锁，大成就这样无声无息摸到了地下室，正看到她正在换血。精怪的小子东问西问，终究还是瞒不过他，被发现了。“你不是喜欢上她了吧？”
大成盯着姨妈脸上的皱纹，这把岁数了，还正经说谎一点也不加掩饰。“是的，我喜欢她。”
“哼！知道了，出卖我没有你的好处，你还是回去吧，她还睡着呢，要傍晚才能醒过来。”
梨花摸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克制住自己愤怒与冲动，任由地下室里两个人在那里嘀咕，自己蹑手蹑脚走回房间，关上门。
2
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的房东太太竟是如此恶毒的老巫婆！难怪经常给她送吃送喝的，总爱问东问西了解她个人和家里的情况。自知身体状况比起半年前差很多，经常感冒，头疼，抵抗力差，定是失血，虚弱引起的。看着自己手腕上不易察觉的针头印记，想到许太太伪善的笑容梨花气得浑身发抖。
楼下有人走动的声响，然后院子里的铁门打开了，躲在窗帘后面看见大成出门去。梨花愤怒至极，竟然有这样的男人！嘴上说喜欢，这会儿竟然撇下她一个人走掉了，难道不是应该把自己从这里带走吗？她想要报警，到处也找不到手机，只能把值钱的东西带在身上，轻轻走下楼梯。
许太太提着黑色的口袋从储藏室里出来，就看到摸着扶手下楼来的梨花，有些吃惊，奇怪这次她为什么这么早就醒过来，大成离开没多久，会不会刚才大成和她吵闹的声音把她惊醒了呢？她一下子挡在梨花面前，一脸假笑问道，“梨花，你这是去哪儿啊？”
梨花原本头痛脑热身子软，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吓得不知所措，眼睛看了看许太太，又看了看她手里 的黑色口袋，说：“我要出去走走。”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还好，还好。”
“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你是太累了，”许太太揣度着梨花的神情，怀疑刚才她与大成的对话是不是让她偷听到了，这会儿定是不能让她走出这个房子的。她把口袋扔在一边，上前拽着梨花的胳膊扶她往回走，“走吧，我扶你。”
梨花死死拽着楼梯扶手，两个人僵持着，许太太更是确定，事情已经败露了。忽然梨花松开手转过身子，伸手拿起放在墙角边上的君子兰花盆，许太太躲避不及，梨花用尽全力砸在她脑袋上，许太太身子一软，昏倒在地板上，暗红的血直流在地板上好大一滩。花盆掉在地板上粉碎，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梨花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和勇气，看着昏倒在血泊中的许太太既害怕，又觉得解气，她只是在以牙还牙！在这所房子里，受到祸害的肯定不止她梨花一个。
去死吧，我这是正当防卫！
她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去现场拍下证据，把拿包黑色的塑料袋藏在楼梯下面，花了很大劲把许太太拖进地下室，把门反锁上，走了这所房子。
3
离房子百米距离，花坛边上，大成在车里坐到天黑，时不时望着三楼梨花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他绞尽脑汁想办法，怎样才能把梨花从姨妈手里弄出来，尽管姨妈再三保证不会再动她了，可是一想到地下室幽暗的灯光里，她看着那暗红的血浆时狰狞的表情让他毛骨悚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竟然能够做出此等恶毒的事，欲望多么可怕。人的灵魂寄居在身体里，而这身体的各种器官，血液都是可以估价利用的，如此一来，人被欲望驱使堕落成了鬼，一个吸血鬼。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在吐出的烟幕里看见梨花从房子里出来，背着包，拖着两条腿走得极慢。
“梨花，你这是去哪里啊？”大成站在车边等她，她怎么出来的呢？如此也好，他松了口气。
梨花很吃惊，大成竟然没有离开一直在车里，是良心不安了 吗？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说道：“没什么？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想去哪里啊？我送你去。”
“你不是来看你姨妈的吗？”
“我是来看你的。”
大成笑得人畜无害。平日里，就是这样的笑容让梨花心动，而如今，从他刚才离开那所房子开始，所有的好感都消失殆尽了。她害怕他重新回到房子里去发现地板上的血，还不如拖住他。梨花点了点头，坐进大成的车里。
“去哪里？”大成问
“哪里都行，离开这里就好。”梨花脑袋靠着玻璃窗悠悠说到。
大成带她去吃饭，看着梨花病歪歪精神不济的样子觉得愧疚，说些笑话逗她，她笑得很敷衍，心不在焉。他哪里知道这顿饭吃得梨花胆战心惊，她惦记着地下室里的许太太，会不会真的醒不过来死在里面，就算醒过来，如果大吵大闹被邻居救下，亦或是没有办法求救，一直在地下室耗到死。她终究觉得不该有置人于死地的想法，但活罪让她多受点时日无妨。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还能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
4
梨花在车里睡着了，醒来已是星期天中午时分，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公寓里的大床上。走出房间，看见大成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喝酒。
“起来了，肚子饿吗？我做牛排。”
“不饿。”梨花看了看墙上的钟，距离昨天她把许太太砸昏的时间已经过了20个小时了，身上的不适消失了，她开始担心许太太的生死，后悔自己该早点报警，让法律来惩罚她才对。
她在大成对面坐下，接过递过来的酒杯，平静地喝下一大口。说道：“今天下午，哦，应该是昨天下午，你为什么一个人离开？你该带上我一起走的。”
“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又把我抛下，把我留在那个危险的女人身边。”
大成的酒醒了大半：“对不起，梨花，离开后我一直坐在门口车里，想瞒着姨妈把你接出来的办法，没想到你自己走出来了。”
梨花告诉大成昨天下午他离开别墅后发生的事，许太太如今在地下室生死未卜，大成心里一阵翻腾。
“你打算怎么办？”大成问 。
“报警啊，还能怎样。”
“你看，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受了伤，被关在地下室这么长时间。能不能把这事给私了了呢？她会给你补偿的。”
“不！我不要补偿，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我做这样的事了，也不知道在我之前祸害了多少人，她应该去坐牢！”
大成走到梨花面前，抱着她柔声说道：“梨花，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在为我们的未来打算了，你受的苦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报警，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你知道，姨妈无儿无女，就我一个外甥，将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所以，你就放过她这次吧。 ”
梨花在他怀里听得真切，原本以为他们是亲戚，帮着自己人是情理中的事，她不过是刚刚相处了不到半年的女朋友而已，没想到还牵连到财产这方面的事情，看来自己是天真了，难怪昨天他自顾自扔下她走了，定是许太太利用这一点威胁他，可是，倘若她没有办法自救，事情没有败露，他是不是为了钱可以将她放弃呢？而现在，许太太如果死了，他岂不是最大的得益人！想到这里，梨花感到恶心。轻轻推开了他。
“回去看看她吧，这么长时间，她会不会死在地下室里？虽然我恨她，但也不想用自己的手杀人。
“不会的，哪里这么容易死的呢。”大成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梨花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而姨妈，是死是活，他倒是不急着知道，拖得越久越对他有利，他可以少几年受她的遏制。
“你还是去看看吧，如果醒过来闹开了，被人发现了，你想瞒都瞒不住，要是她真的死在那房子里，以后还怎么住人啊！”
经梨花这样提点，大成紧忙关照了几句出门去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公寓里。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门“碰“的一声关上了，梨花冷冷笑出声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