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刚刚叫得不够热情?还是自己形容太憔悴,看起来不够好?她看向高峰,却见他拿起地上的行李若无其事地向石屋大门走去。
“爸,我回来了。”高峰向屋里喊道。
屋里很暗,只看到正对大门墙上是一个壁龛,放着一小蝶水果,还有三根蜡烛,蜡烛发出微弱的红色火焰跳动着,只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壁龛前面放着一张正方形的木桌,木桌左边一米多远处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深陷在一个带着轮子,有些残破的椅子里,一副瘦小、懦弱,慈祥的样子。
“峰儿回来了,还没吃饭吧?你妈在厨房做饭呢。”男人开口说道。
“嗯,家里这么暗咋不开灯?”高峰将行李放在桌边,走向木桌右手边,拉动了一根绳子,“咯吱”灯亮了。
橘黄色的灯泡发出并不明亮的光,屋子很简陋,靠近木桌四面各放了一个凳子,应该是吃饭用的。距离木桌不远处靠墙放着几袋玉米,地上杂乱的放着一些农具。堂屋的右边前后各有一扇木门,将一间卧室一分为二。桌子的左边是高峰下肢瘫痪的父亲高老汉。
“叔叔好!”雪丽慌乱地对面前的男人微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你是雪丽吧,高峰在电话里提起过。”男人也微笑着说。
“我哥和嫂子他们呢?”高峰四下里望了望,发现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翠花她表舅嫁女子,喝喜酒去了咧。”
“丫儿也去了?”
“都去了。”
两个人简单地一问一答,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人。雪丽举手无措地站着,手里提着的行李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
“饭该要好了,你去厨房帮帮你妈?”高老汉对儿子催促道。
“好咧!”高峰转身看到雪丽,“咋还提着行李?放那边。”他指着靠近农具的墙边说道,然后大步向屋外的厨房走去。
雪丽放好行李,搓着手,尴尬的站在一边。
“你咋进来了,出去出去,马上就好了。”厨房里传来高母嗔怪的声音。
“我来帮你打下手,肚子饿着呢。”
“厨房是你们男人呆的地方吗?我啥时候让你们打下手了?把这个端出去,一会儿就开饭了。”高母故意提高了嗓音。
高峰端了盘豇豆走出来,放在木桌上。
“要我去帮忙吗?”雪丽询问道。
“不用,马上就开饭了。”高峰说完掏出了手机,自顾自的玩起来。
不一会高母端了两盘菜进来,一盘茄子,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四人东西南北四方坐定,高母坐主位正北方,高父坐在右边,高峰坐左边,雪丽坐靠大门一侧,看得出高母在高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权威。
“雪丽是我哥们的妹妹,我们认识大半年了,想着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吃饭时别说话!”高峰话还未说完,就被高母厉声打断。
高峰赶紧闭嘴,将眼睛转向父亲,高父却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随声附和,“你妈说的对,吃完饭再说。”
高峰便不再说话,用眼睛瞟了瞟雪丽,只见她脸色蜡白,小心地夹着碗里的米粒,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
那是雪丽吃过最压抑的一次饭,大家都没有说话,各自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蔬菜,仿佛吃的并不是什么美食,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而已。雪丽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到来才会变成这样,还是高家这边风俗本是如此?
如果是风俗那也太不可忍受了吧,这种情景永远都不会在刘家出现。不管什么时候,刘家在餐桌上永远都是自由温馨的。他们可以随意的走动,交换座位,会说着各种有趣的事,会争相把好吃的夹给彼此。
记得有一次母亲把唯一的一块红烧肉夹给父亲,父亲夹给雪丽,雪丽夹给了母亲,母亲又夹给了雪芳,雪芳转身夹给雪婷,雪婷正要给父亲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肉被猫给叼走了,气得雪婷眼泪都出来了,大家骂着该死的猫,笑着责怪彼此。肉虽然没有吃到,但每个人心里都是满满的爱意。
眼前的情景和脑海中的回忆让雪丽瞬时感慨万千,“他们家不喜欢我。”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饭后,高母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碗嘴里喊着累,将眼光挪向雪丽,雪丽见状赶紧起来收拾碗筷,高母忙满脸堆笑,“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做事?”
“我来!”高峰从凳子上站起来要帮忙收拾。
“这是你们男人该干的事吗?男人就该干男人们干的事!”高母又一次呵住了高峰。
“没事,还是我来吧。”雪丽赶紧将盘子和碗收拾起来拿到厨房清洗。
“妈,您今天怎么了?平时我不也帮您洗碗。”堂屋里高峰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女人?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像庄稼人,白白净净,能干什么?”高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虽然厨房和堂屋有一段距离,但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高峰和高母说的话,雪丽在厨房听得一清清楚楚。
“她们家是湖北农村的,洗衣做饭干农活都会呢?”高峰争辩着,但气势明显比高母弱。
“哼!我看她弱得很,脸又那么白,一看就是个病秧子,长那么瘦能生儿子不?看起来妖里妖气,跟个狐狸精似的。我看还是咱们这的姑娘好,屁股又大长得又壮。”高母故意提高了桑音,眼睛盯着厨房。
雪丽洗碗的手停住了,她扔下抹布,冲出厨房提起地上的行李就要走。
“哎哟,个儿不大脾气倒是不小。”高母见状越是尖酸起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高峰拉住雪丽,不让她走。
“你们家不欢迎我,我坐车回家。”雪丽满肚子委屈,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这么晚了也没车啊,我妈没有不欢迎你,你别走。”高峰转过头望着高母乞求着。
“哎哟,我说什么了吗?这外乡的女子就是矫情,恐怕是瞧不起咱们这穷乡僻壤吧。”高母双手叉腰,看戏一般看着雪丽。
雪丽没有说话,使劲向外又走了几步,高峰转身又求向父亲。
“天太晚了,也没车,他妈,今天就让她住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高父小心翼翼地说。
想到一家人拉拉扯扯左邻右舍难免听到,又这么晚了的确不太安全高母并没有说话,哼的一声向左边的一扇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