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
当时光绚烂了杨柳岸,又陈旧了断桥边,流连在晓风残月,又栖息在短松冈前的时候,我们不禁会拾起宋词带给我们的回忆,而这回忆里有数不尽的美丽和哀愁。说到宋词,我们的记忆里一定有苏轼、陆游、柳永、辛弃疾、秦观等人,但也一定要有李清照。因为她在整个南宋甚至是整个历史上都是女中的佼佼者,是婉约派词人的代表,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才女。她是温柔婉约又是刚强倔强的,她是情感细腻又是个性独立的,她的一生是半生烟雨,半世落花。
记忆中的她,是个明媚的少女。“常见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她意兴阑珊,她无拘无束,做她想做的事情。
记忆中的她,是一个害羞的女子。在心动的季节促罢秋千,遇见可心,知人羞怯而去,却忍不住倚门回首,把那青梅浅嗅。然后再遇到心中的他时,却又是回眸一笑,把爱意深深的埋藏。
记忆中的她,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她可以在“浓睡不消残酒”的清晨,带着对春光易逝的慨叹告诉侍女:“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还可以在秋季的东篱徘徊,饮酒赏菊之余表达对夫君的思念:“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她有过诗的爱情,有过许多读书喝茶羡煞旁人的日子。可以说,她前半生的爱情是美到了极致的陌上花开。然而,后半生却是江山破碎,世事飘摇,深爱之人不幸离世的愁云永昼。两个人的花前月下,变成了独自的地老天荒。世事就是这样,不经意间,月缺了,花落了,故事黯淡了。聚散离合,悲欢起落,都只在刹那。于是,后来的李清照,更多的是萧索与凄凉。
后来的她啊,寂寞太深,从无解药。西风扫地,酒精也不能给她带来刹那的温暖。于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是她的无奈。疏雨黄昏,落红满地,飘零辗转中,世界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甚至在大美江南,也不能给她的荒年冷月些许温暖。
后来的她啊,物是人非,欲语泪流,充满她整个脑际的都是愁:“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故人离散,情缘终了,忆起从前,除了感叹流光如霜,又能如何,两小舟都载不动她满心的悲愁。
后来的她啊,困窘至极,却又不失豪气。曾经,在她的夫君做出逃逸之事之后,她愤慨的写下了这样的词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充分将自己的满腔愤怒付诸笔端,把失望二字大大的写在了史册之上。她也写过:“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船吹取三山去。”这是她表面上写自己梦中与天帝的问答,却隐喻着对南宋王朝寄居一隅不思进取的不满和失望。
许多日子,沉默不语,她的酒杯里,盛满了孤独,青丝成了白发,烟雨湿了流年。她不哭,也不笑,所有的颠沛流离,所有的形单影只,都仿佛变得遥远。认出了生活的模样,就会与时光握手言和。终于,陌上时光,成了小酌浅醉时的月色迷离。在文字的世界里,她从未老去。月满西楼的时候,她还在那里,与时光对饮。偶尔,想着前尘往事,说起花自飘零水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