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谁的一生不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的阵痛后才不断的蜕变和新生呢?
莫小莉的妈妈张巧珍一早起来,就扎进灶屋为一家人的早饭忙活起来。饭做好了,催几个孩子起床、洗漱,等三个孩子吃完饭拎上书包上学走了,张巧珍才略微松了口气。
然后照例伺候奶奶莫老太起床,穿衣,洗脸。等莫老太和公公都吃完饭了,张巧珍这才坐下来就着大家吃剩下的菜把饭吃了。张巧珍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程序。
立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张巧珍发现二姑奶一家带回来的被褥都有点薄了。这一阵帆布篷的活特别多,多做一张,多挣一份钱,二姑奶这会儿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缝制新被褥。
张巧珍昨晚上连夜缝了两床厚被褥,纯棉布的被里,百鸟朝凤的被面,这可比张巧珍自己盖的被褥用料好多了。张巧珍想,自己用的可以将就点,送人的就得讲究点,不能让人家相不中不高兴。
张巧珍忙完了手头的活,抱着这两床厚被褥往偏房走去。二院子里二姑爷双脚快速瞪着缝纫机踏板,双手扯着帆布往前推着,二姑奶坐对面往外拉着,夫妻俩配合着,很快就扎完了一个边。
张巧珍走过去说:“二娘,天凉了,我给你们缝了两床新被子,给你们拿屋里吧。”二姑奶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朝屋里喊道:“建国,快出来,接着你嫂子送来的被子。”转头满脸堆笑又给张巧珍说:“好媳妇哎,二娘记住你的情啊。谢谢喽。”屋里的建国闻声出来接过被子说:“嫂子,感谢哦。”张巧珍憨厚的笑了:“啥谢不谢的,一家人可别这么客气。”
“巧珍,巧珍!”正房里传来莫老太喊孙媳妇的声音。张巧珍忙一边答应着,一边小跑着往正房里去。“奶,奶,啥事?”“我要大便。”听着孙媳妇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慌慌的声音,莫老太苦笑着说。
张巧珍忙去莫老太的御用厕所,把凳子放稳当了,方过来把莫老太搀扶过去。莫老太大便的时候张巧珍就一直站在旁边守着。莫老太有时就赶她:“去,去,臭死了。拉完我喊你。”张巧珍不放心双目失明的莫老太,怕万一有啥闪失,就执拗的守着。莫老太拗不过她,也就随她意去了。
莫老太上年纪的人了,自己就爱自嘲自己毛病多了。便秘是时有发生的。孙媳妇就用抹了香油的手帮老人家一点一点抠出来,抠出来的粪便就像是硬羊屎蛋儿。张巧珍干这些活的时候,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在她看来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自己的奶奶,自己的亲人,她觉得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俗话说,老换小。莫老太也不例外。莫老太脾气上来也是不讲道理的。中午饭莫老太说要吃羊肉饺子。张巧珍马不停蹄的跑到菜市场买回来点羊肉、黄豆芽还有干面条。
张巧珍先把面条蒸到锅里,接着把肉剁碎,盘好馅,又切了一点蒜苗,洒在里面拌匀了。把面活好,醒在那。然后把黄豆芽炒炒,和蒸好的面条一起放在搪瓷盆里拌匀,尝尝不咸不淡正好,把拌好的面条再放到锅里蒸。
这蒸面条是孩子和自己吃的。羊肉饺子是给公公和奶奶吃的。家里人口多,公公的生意不比以前了,家里主要靠着丈夫每月寄回来的生活费撑着。一切都得精打细算。逢年过节谁回来了给莫老太的一些零花钱,莫老太都放在自己的大宽裤腰带的隔层里攒着呢。谁都不能动。除了逢年过节的孩子们会和两位老人一起改善下生活,平时好吃的都是紧着老人吃。
张巧珍看看盆里的面醒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擀皮包饺子。莫老太是个很讲究的人,要求包饺子要做到皮薄馅满个子小。张巧珍熟练的擀皮,填馅,捏边。捏好一个,先拿过正房让奶奶摸了摸大小合适不,莫老太说这个头中,张巧珍就回来接着包饺子。不一会,锅排上堆满了半月形的小饺子。
趁孩子们还没有到家,张巧珍先把饺子煮好了,又用温水过一遍,两个盘子倒腾了几回,不烫嘴了,这才把饺子给公公奶奶端过去。
莫老太吃饺子是用手捏着吃的。开始吃着挺高兴的,张巧珍问:“今哩饺子咋样?奶。”莫老太笑着说:“中,中吃。”又吃了几个,莫老太的眉头皱起来了,脸上笑容也不见了,呸的一下往床边地上吐了一口,正好吐到站在床边的张巧珍身上。嘴里骂道:“张巧珍,你会不会包饺子,你就是天生个笨人,饺子包这么大,想噎死人啊。”那边公公听见了,忙说:“妈,巧珍今包的饺子不大啊。”张巧珍委屈的说:“奶,你不是摸了,说大小正好吗?”“我摸了一个,我能个个摸吗?你都不会比着包吗?你给我犟嘴是吧?”
莫老太把碗一放,也不吃了,摸着床头的棍,往地上捣的咚咚响。张巧珍忙了一中午没落一点好,反倒挨了一通骂,心里也委屈。可是再委屈,你不能给老人一般见识啊。赵巧珍含着眼泪,用好话哄着莫老太,好歹把饺子吃了。
“妈,我们回来了。”莫小莉和两个哥哥一前一后进了屋。“饿死了,啥饭啊,妈。”莫小莉把花书包往凳子子上一放问道。赵巧珍忙掀起围裙边擦了擦眼里的泪。莫小莉兄妹三个来不及等妈妈回答,就跑到了灶屋。莫小莉的两个哥哥莫大伟莫二伟,各自盛了一大碗蒸面条,搬个凳子就势趴在案板桌上吃起来了。
莫小莉看见锅里的饺子汤,就长了个心眼,盛了一碗蒸面条,没和哥哥们一起在灶屋吃,端着碗来到了正房。爷爷笑眯眯的向莫小莉微微招招手,莫小莉会意的走过去,爷爷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小半碗饺子。莫小莉高兴地用两手捂着嘴偷笑着,然后一手端着蒸面条,一手端着饺子,走出正屋。
莫小莉来到了灶屋,从哥哥背后把饺子碗搁在了案板桌上。莫大伟和莫二伟看见饺子高兴坏了,忙招呼妹妹坐下来。哥哥们把大部分饺子分给了妹妹莫小莉,每个人只舍得吃了2个。兄妹三人高高兴兴吃完饭,照着惯例,先比剪刀石头布,莫大伟输了,帮妈妈洗碗的任务就交给莫大伟了。莫大伟其实最不喜欢干家务,但又不能在弟弟妹妹面前反悔,只好闷声不响的干活去了。
傍晚天刚擦黑,莫老太的四儿子莫老四和媳妇一起来了。两口子是让老太太给他们主持公道的。四媳妇左额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又被莫老四打出个青包,四媳妇是个要面子的人,怕街坊邻居看见了笑话,特意带了个帽子遮盖着。在单位给同事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着头了。
莫老四的媳妇,也算是大户出身。娘家解放前是大财主,家境殷实。自小没有吃过啥苦,人也漂亮。瓜子脸双眼皮,大眼睛柳叶眉。身材高挑,马蜂窝腰。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两口子也算是才子配佳人,本应成就一段佳话。
可不知道两人犯啥冲了,自打结婚,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莫老四脾气暴,气头上,四媳妇少不得挨上几下拳打脚踢。吵归吵,打归打,这两口子好在不记仇,还就谁也离不开谁,黏糊着呢。这眼看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六个孩子了,两人还是说打架就打架。打完架还像小孩子一样非得找老娘评评理。
四媳妇进门就哭:“妈,莫老四又打我。”莫老太最忌讳别人到自己跟前哭,沉着脸冷笑道:“有话说话。嚎啥嚎,老娘我还没死呢。”四媳妇方觉自己情急之下,犯了婆母大人的忌讳,忙止住哭,陪笑道:“妈,恁可得为我做主啊,你摸摸,你摸摸,头上都给我打出包了。我嫁到咱老莫家,没想住啥福不说,打挨得不少。”说着走到莫老太身边,拿起莫老太的手,让莫老太摸摸自己左额头上的包。
莫老太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少受气,别说老公挨老公的打了,婆婆有时还敲自己几棍类。莫老太不是不心疼媳妇,莫老太就是在旧社会这样的境况下熬出来的,顺从惯了,习惯了妇人的三从四德,不觉得挨丈夫一顿打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摸着儿媳妇头上的青包,心里也埋怨儿子下手狠了。可也不愿在媳妇面前灭儿子的威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你的命。啊。”莫老太先把媳妇的气势压下去,这才举起拐杖说:“莫老四,你过来,我非得敲你一棍不中,我都多大年纪了,你们还来给我找事,让老娘不得安宁。”一直没开口的莫老四说话了:“妈,你都是偏心眼,从小到大,姊妹几个,你都是舍得打我。”
莫老太本来是装腔作势做个样子给媳妇看,给莫老四个台阶下。谁知道这莫老四不识好歹,反而借题发挥说自己对他不好。你看吧,这把莫老太气的一股气在胸腔里窜上窜下,呼吸也急促了,用手拍着床沿说:“莫老四,你给我滚!”莫老四说着话都没过脑子,一看老娘真生气了,也后悔了,可嘴上还死犟:“妈,这是你让我滚得啊,你可别说我不来看你。”
二姑奶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过来了,上来就去锤莫老四,边锤边说;“不来是不来,来了就让咱妈生气。”这边莫老四媳妇倒不愿意了:“二姐,老四哪不对,你该训训,你不能动手。”二姑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两口子真是天生一对,狗屁不通:“行,行,懒得理你们,回你们自个家去。”
四媳妇转身给莫老太说;“妈,你别生气,老四不是存心的。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白了二姑奶一眼,挽着莫老四的胳膊,两人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恩恩爱爱的走了。气的二姑奶呸的一下朝着他们的背影吐了口吐沫。又赶快过来,给莫老太捋着胸口,劝莫老太消消气。
等到莫大爷从隔壁打牌回来,二姑奶把事情添油加醋的给大哥讲了一遍。莫大爷对着空气把莫老四狠狠臭骂了一顿,又给莫老太讲了一下街道上的奇闻趣事,逗得莫老太呵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