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在KTV里一帮人一起玩,忽然就有一个瞬间,所有人都在唱歌、打牌、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光怪陆离的黑暗里,空荡荡的。可能下一秒就会有朋友来聊天或者一起唱歌,可是这样的瞬间还是铭刻在心里,难以忘记。"
"在寝室说话没人理,其实大家明明都听到了。这种时候,最剜心的不是尴尬,而是深深的孤独。"
"越是一群人一起吃吃喝喝很热闹的时候,我越是感觉到,我们彼此也不是朋友,只是暂时在一起罢了。"
你其实比想象中要孤独。即使处在一片热闹喧腾中,也如同独坐在无人的荒野。
这种孤独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心理感受,不是某一时刻闪现的空虚。它就是这个隐藏在热闹的表象下的无缘社会的真实写照。
当这种孤独已经成为习惯,它的尽头会是什么呢?
2.
《无缘社会》是NHK晚间新闻节目所做的一系列关于孤独死的专题节目的幕后记录。
常川君就是一例典型的孤独死。
他离开家乡多年,和家里的亲戚早就淡了联系,在东京这样冷漠的大都市没有交到几个知心的朋友,离婚以后也和前妻断了联络,失业以后四处漂泊打工求生,所以当他猝死的时候,想要联系他的亲属都无从找起。
一条生命无声无息的逝去,却不能在冷漠的大都市留下痕迹,让人心生悲戚。
日本一年大概有三万两千人以孤独死的形式和无缘的社会告别,这个数字已经和自杀的数目相近。没有人会在听到邻居的家中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或者看到灯一直亮着的时候,会想到也许人已经猝然逝去了。
孤独死是一种丧失尊严的离世方式,可是那些以这种方式离世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人生的loser,他们也有过各种各样的丰富的人生轨迹,只是人生的际遇不可预知,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终结。
也许只是一次金融风暴带来的失业狂潮,也可能只是家庭的破碎崩解,这些谁都不能绝对说自己就不会遇到的普通的失意,就可以轻易斩断一个人与外界的强关系,而孤独的个体在遭受重创后承担风险的能力进一步降低,又不知何时会被飘忽不定的际遇逼入绝境。
3.
孤独死是少数,但是无缘社会却是我们所身处的活生生的环境。
"与别人失去关联,就像是一种活着的孤独死。没有一个人关心你,你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所以我觉得,确认与别人有没有关联,就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存在。"
然而在当今这样的一个原子化的社会里,与别人发生关联,似乎不是一件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而联系要断掉简直不要太容易。
所谓原子化的社会,就是说每个人都像是相互独立的一颗颗原子,沿着自己的轨道固执地转动着,偶尔会和其他人发生碰撞,旋即又各自前行,谁也难以互相影响彼此的运行轨迹。
这一系列节目播出以后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很多人忽然意识到,等到自己老境苍凉时,未必不会是下一个常川君。
与我们有强关系的人越来越少,至多就是家人和为数不多的亲密死党,而充斥着自己的生活的多数是弱关系,同事,同好,关系不咸不淡的朋友。
这些弱关系可以随时被替换。
我们也或多或少心知肚明自己也是别人从人际关系网上替换掉的角色,因此对于前景也怀着深埋心底的孤独的隐忧。无缘社会就将这种尚未完全显现的隐忧彻底揭露出来。
它不是给那些孤独死的亡者家属的,是给每一个在茫茫人海里穿梭、被弱关系所包围的孤独的个体的。
它是一种预言,提醒我们自己的生活状态之下所潜伏的可能的风险,表面平静的繁忙日常往往会让我们无暇思考以至忽略遗忘这种风险的存在。
也许遗忘是一种刻意的自我保护。最刻骨的孤独不是孑然一身,而是为了忘掉孤独去寻找陪伴,甚至是吵闹和喧哗,然而喧闹却让我们觉得自己更加孤单。
仿佛处在芜杂的世界的中心,又像是已经被世界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