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春节,每一个中国人自血脉继承相约团圆的节日,我们把一整年的思念与祈盼都留在这个节日,和亲人,朋友,相聚相守,促膝长谈,把酒言欢。我们念念不忘的不仅是妈妈的好手艺,更有那份久别的情感与触动。体会过人生冷暖交杂,仍强装坚强的我们,在此刻,内心的坚持再也支撑不住,甘心成为生命中那一页最柔软的书签。

生活不容易,每个人都在不停奔波,为自己,为你爱的人,为爱你的人,艰难地想与这个世界达成和解,谈何容易!有些话,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有些眼泪,注定只能从浓烈 ,变得悄无声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年前腊月里,弟弟家生了小宝宝,给过年的祥和又添了一把喜庆。赶上过完年回娘家,终于见到可爱的小侄子,安静地躺在他母亲身边,香香的,白白的小脸似发着光地闪耀,懵懂的眸子敏感、渴望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他的每一次啼哭,每一个微笑都在彰显着新生的美妙。初六满月酒,更是热热闹闹的摆了十几桌(我家亲戚超多),人们说着各种吉祥话,向我的父亲母亲道贺,他们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是对新生的祝福,对生命的尊重与喜爱。那一天,阳光灿烂,那一天,喜气洋洋。这当是浮生之喜。

初六满月酒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亲戚,我见到了几年未见的表妹。她是我舅舅家的妹妹,比我小几岁,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后来各自出嫁,我一直在外地,久未谋面。早就听母亲讲,她过得不好,结婚后生了女儿,本不温和的婆婆更是冷言冷语,丈夫长期在外打工,对家里一直不闻不问,后来在外出轨,年前上诉离婚,听说要赔偿女方很多钱,又撤诉了。再见到她,发现她瘦了,也黑了,手变得粗糙,皮肤不再光滑,她那最美的一双大眼睛,再也不会闪着星辰般的光彩。见到我,她满眼的笑意难掩生活的不易,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小女孩,在她身后怯怯地喊我姨。我心里一酸,忍住泪意,拉她坐下,说起话来。

她没有抱怨,没有泪眼婆娑,她告诉我,她在镇上开了一个小店,卖学生文具,生意特别好,今年女儿就要上学了,小店离学校近,很是方便;她说,离不离婚不重要,他赔不赔偿也不重要,她和女儿在一起就挺好的。在经历了艰难之后,经历了背叛、离别之后,她还有希望,还有盼头 。

看过名《浮生物语》的书,一位叫做裟椤的女子,开了一家名为“不停”的小店,会泡一种叫“浮生”的茶。入口苦楚,似一种刻意的寒冷侵入身体,让你咬紧牙关,紧皱眉头,逼出泪意,等到入喉下咽,会有淡淡的回甘,如涓溪之水,流进干涸的血脉,是欣喜,是通透,是顿悟。如表妹这般,当是浮生之苦。

去年中旬,母亲打电话说,姥爷被查出肺癌,我难过得难以自持。那慈祥,豁达,硬朗的老人,正在被疾病拖着,一点一点地远离我;醉心于花花草草,鸡鸡鸭鸭的姥爷,生命即将嘎然而止,我难以想象他的无助,无奈。回到家,急切的去看望姥爷。因为化疗,他瘦了许多,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显单薄,他拄着拐杖,迎我在院子里,我扶他进屋,摸到他瘦到干瘪的胳膊,特别心疼。姥爷对我说,化疗很有效果,已经不怎么咳嗽了,就是担心你姥姥,怕她想不开;去年核桃,大枣的收成都特别好,一会带走一些,给重外甥女尝尝;他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攀爬一个深沟,好几次都摔倒了,最后终于爬上去了,他特别高兴……我看得到他的眼睛里,闪闪的对生的希望,我笑着点头,内心却是悲凉的。人是最无能的,我什么也做不了,连安慰都是多余的,这样的感觉是可以噬心的。

从姥爷家出来,再也忍不住,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佛语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又有几人能看透?浮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千百年前的庄子,如是说。这当是浮生之别。

归途时经过镇上,正赶上庙会,人潮涌动,人声鼎沸,小小的庙宇被粉饰一新,香火鼎盛。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虔诚地跪拜,上香,祈祷,好似神佛们能看到一样。我理解他们,我们都是凡人,自然有凡人的不易,寄托神佛,祈求平安顺利,也是一种对生活的希望!我们从未放弃过希望,就像我们从未放弃过对生命的尊重。这是浮生之望。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正因为未来充满了各种变数,生活才变得更有意义。生活不易,我们都在坚守,坚守着自己的本心,自己的希望,自己的那份坚持与热爱!

浮生,何为浮生,浮生为何?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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