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历史,我们会发现:北宋——至少是在王安石变法之前的北宋,是所有文人思想的盛大狂欢。各类政治流派纷纷济济于金銮紫殿,各种政治观点都有可以被倾听、辩驳、融汇的机会。而我们的superstar苏学士,偏偏处在王安石变法时期,而这场变法,恰恰影响了他的一生。
苏东坡是谁?好单纯,不做作,跳脱可爱一书生。王安石谁呀?自负、傲娇、方正而至于呆板,一辈子就想着改革变法和著书立说的拗相公。我能容忍你借扬雄嘲讽我抠细节,我能容忍你讥笑我体味说俺是野狐精,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在我耳边叨叨说变法操之过急。于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拜拜了您嘞!昔日好友大手一挥,苏轼华丽出京,从此北上南下,不问西东,一辈子贬来贬去,最后都干成村长级别的官员了。
你以为他会像王勃那样借滕王阁悲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你以为他会像陶潜那样长歌当哭“乐夫天命复奚疑”?
若那样他就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苏东坡了。
他乐观,在被贬的途中一路专注美食;他悲悯,在饥荒之年为百姓再三请命;他传播文化,在海南开设学堂硬是培养一批举人;他豁达大度,一封奏折直达天廷,为王安石讨来了一个谥号。阆苑有仙葩,苏轼就是那不与俗花为伍,只等夜深方施施然展放千重心蕊,伴君幽独的奇花。
苏轼骨子里是纯粹的文人,说白了,只是与政治纠缠日深,也许离京才是他生命的最旷达潇洒的模式。那咱就再说一个稍微另类的、玩政治玩得风生水起的文人——明朝的张居正。
张居正跟上面的文坛大佬比起来,文学成就实在是不够看,但也正突出了他在政治生涯中文人的那种理想化的情怀。他祖上几代也没中过举,结果他基因突变,一路跟开了挂一样,中了进士,成了庶吉士,点了翰林,大部分人做到这一步也该歇歇了,稍微勾勾手指头,房子、豪车、珍宝上赶着送。开心的时候喝个小酒吹个牛逼,生气的时候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反正大家都这么干。他偏不,他铁了心的要改革。铁到什么程度?王安石都哭了。
张居正说,要想触摸黎明,首先得战胜黑暗。但问题是我不是太阳,所以我要找小伙伴。所以他联系了徐阶,搞翻了大坏蛋严嵩。推举了刚直不阿的海瑞,重用了军事奇才戚继光、李成梁。张居正不是个符合封建道德规范的君子,他为了到达权利的中心,不惜和太后暧昧,和太监称兄道弟,重用人品上有黑点的才能之辈。他可以被文人痛骂,被同僚怒斥。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在这一片土地上,还有一群百姓,很穷,穷到要吃观音土;很无奈,无奈到要卖孩子才能生存。
张居正很复杂,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清官,但他堪称贤相,他的努力,使明朝出现了短期的繁荣迹象,让大多数人能够吃饱穿暖,即使他们并不明了是谁做了这一切。
无知者无畏,但知道后果而全力以赴至死方休的政治文人,只有张居正。
在其位,谋其政。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国宰相。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是厚重巍峨的政治文人。
说到这里,感慨万千。如果将中国文化譬作山峰的话,不管是山脚的村歌社鼓,还是山巅的阳春白雪,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文人,用或华丽、或古朴的语句,蘸着浓浓淡淡的家国情仇,渲染出了中国诗词的翰墨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