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背井离场的1974
1974年冬季的诺木洪农场,寒风瑟瑟,风卷残杨。毗邻草原东工地的青年队,各男生宿舍大通铺的地面上纸屑、烟蒂、杂物、铺炕的麦草一片凌乱。人们迷茫、喜悦而又忙乱的打理着自己简单的行李,院子里则散乱地堆满了已经捆绑好的被褥、木箱、人造革手提包和洗脸盆。同属某一个大队的男女青年们或站、或坐在行李上等待自己大队拉他们的拖拉机的到来。
前几天,队里根据每个人一年的劳动情况张榜公布了收入分配。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加之我的工分手册记的工分告诉我,我一年的劳动所得能分到110多元钱。第二天,分配开始了,当叫到我前去领工资时我心喜若狂、下意识地把两只手在衣襟处蹭了蹭,签完字双手接过会计递过来钞票。那是一沓崭新、崭新的、厚厚的,票面上印有一个女拖拉机手面值为一元的人民币。她如同一位穿着连衣裙的姑娘,腰间还束着一条淡黄色的纸腰带,显得是那样的优雅迷人的文静。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我从没有机会单独接触过这么多的钱。因为在都兰上学期间,每月我从邮局取回来的固定不变的是20元生活费。说是迷茫,就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揣测,一件让我们心中忐忑而又充满着向往的事情。根据海西州革命委员会以及省劳改局的文件精神,我们已经填报了《招收农业工人审批表》至此,我们的身份即将发生改变,不再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了。
运行不到一年的青年队解散了。队领导仲指导员开大会告诉我们这次是省劳改系统青年跨农场大调动,你们这一批人准备招工到一个叫浩门农场地方,要继续在浩门那片广阔的天地里去劳动,去改在自己的世界观。浩门农场在哪里?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我们犹如井底之蛙一般一无所知。那时也没有什么自由择业,就是有也是被人们贬意地称之为“盲流”。“盲流”顾名思意就是盲目流动的人口,这可是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不屑一顾的。当年我们奉行的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垒到城墙不骄傲,砌到厕所不悲观”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我们一群懵懂、单纯、革命情绪高涨地年轻人把命运交给了那个时代、随应时代的大潮随波逐流。
又是当年的11月份,场部浩浩荡荡地开来10几辆大客车,十几俩拉行李的敞篷车。我们,诺木洪农场应往届初高中毕业生和社会青年,其中年龄大的约20多岁,小的16、7岁,460多名农场子弟就像出嫁的姑娘一样,在父母长长的送行队伍中,在家里大人喋喋不休的叮嘱中,历经四天漫漫行程的我们被远嫁到一个叫浩门农场的婆家去了! 印象中浩门农场的冬天也是特别的干冷!危乎高哉、皑皑白雪的达坂山像一位冷酷的婆婆,它是那样严峻而又冷漠地审视着我们远嫁蠕动的车队。
来场雪后的一天,云霾中的阳光很惨淡。凛冽的寒风吹拂的积雪填满了十三大队通往场部公路沟壑和大田里的仑坎。大队宿舍的每一幢房檐上都垂下了无数根冰锥,像利剑一样闪着咄咄逼人的寒光。我们踏着咯吱、咯吱地积雪汇集到场部大礼堂拟参加欢迎大会。大礼堂门前没有人清扫的积雪,此时已被我们践踏的凹凸不平。精力充沛的男青年们在嬉戏、在打雪仗。女孩子们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开会了,场领导给每一位青年农业工人发了一部红宝书,那是封屏上盖有“第十七劳动改造管教支队”印章合订本的《毛泽东选集》。场领导并语重心长地勉励我们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劳动,争做一名合格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记得在十三大队给我们上第一堂大课是一个精神矍铄操一口浓重苏北口音、瘦瘦的、高高的,模样有点像马三立名字叫蒋高楼的教导员给我们作的报告。
如今想来,时光就像缓缓流淌的小溪,一点点的汇聚成岁月之河。季节如风、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便转身离去。时间的列车已经行进到了21世纪初叶,距离当年各劳改系统知识青年大调动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了。当年那批上山下乡的小知识青年、姑娘们随着岁月、青春的流逝,无奈的风霜在我们的脸上留下深深地刻痕。现在的我们大多都已经退休闲赋在家、到了孙儿辈绕膝颐养天年的年龄了。
近半个世纪的季节更迭,花开花落,我也从一个步履矫健的青年如今亦已老态龙钟了。闲暇之余的我,思想总是不记近事记远事。每每想起在浩门那激情燃烧的青春、遥想起当年在十三大队青年队劳动锻炼的情景总是心潮澎湃。新闻中看到浩门举办《油菜花节》动车穿越百里花海、游人如织倘佯在油菜花海里的报道都倍感亲切。每每问自己,当年浩门的油菜花真的也是这么的漂亮吗?也是天蓝如洗、繁花似锦吗?思想恍惚中给我的的答案是肯定的,现在有的美景过去也有,只是那时候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是压倒一切的主流,动辄就用革命式的疾风暴雨来衡量个人的志趣与爱好,消磨了生活中的一切闲情逸致。精神方面把陶冶情操的养鱼、养花当成了玩物丧志。把人们穿衣打扮或在优美大自然风景里照张像,说成了和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格格不入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再一个就是那个年代也没有照相机,好像有一阵子收音机、照相机是和保密工作挂钩的限购品,照得像片又是没有色彩的。用现在流行的语言说:当年的我们也爱美啊!也想高调啊!可是政治大环境和个人的经济实力不允许!所以,油菜花年复一年以如既往的开放,原生态的大自然还是那样的秀丽端庄,只怪只注重温饱的我们缺少审美的眼光和格调而已,这便决定了生活在浩门自然优美风景里的我们,硬是没有感觉道她旖旎风光的存在。
如今的我早已离开了浩门农场,一些片段的记忆也只能从尘封的脑海深处挖掘些许生活的点滴,不系统地、浮想联翩的以电影“闪回”的手法去缅怀,去回忆我的第二故乡~大美浩门农场。
二 走进烂漫的花海
经过寒冬大雪的洗礼,第二年春暖时节,鸿雁如期地捎来春天的气息。川儿里虽然已渐萌绿意,但达坂山却还如一条绵延的玉龙一样披着白雪的鳞甲,小草羞涩地在残雪的枯草中又探出了尖尖的嫩芽。随着一天天的天气变暖,结束了“冬训”教育的我们,也脱去了不修边幅仅能御寒的冬衣。大队西边的小河也被雁鸣唤醒了,潺潺的浪花儿舒展着身体时而在冰层下涌动、时而蹿出又在鹅卵石间奔流。
70年代的浩门农场,虽然没有多少树木做春天来了的参考,但河滩的地上已经是满滩春色关不住了。走进田野,映入我们眼帘农场的土地是那样的辽阔。据介绍全浩门农场有十三个农业大队,两个副业大队、糖厂、医院、修造厂、汽车队。农场开垦的广袤土地从北山根一直延伸到浩门河谷。没想到我们的浩门,这是一个景色更优于诺木洪农场的地方。和诺木洪农场那浩瀚的戈壁滩,延绵的沙柳包相比,浩门农场接近甘肃更接近东部农业区。多雨的气候使得这里的空气是湿润的,有时是云雾缭绕的,更有在诺木洪农场难得一见的各样瓜果蔬菜,还有那波澜壮阔、让人心旷神怡的油菜花海。一言以蔽之,浩门农场确实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
不过美丽绚烂花海的背后却是农场人的辛勤劳动。记得春天里,我们人手一杆木耙在十三大队的大田里学习烧灰。烧灰是门源地区独有的给大田增加农家草木磷肥的一种积肥的办法。每年春天烧灰时,装了网格拉油菜秸秆的拖拉机、大马车穿梭于广袤的田野里,人们先布下左右间隔距离对称的一小堆油菜秸秆,我们则在中队领导的指导下一字排开,按照留队农工的示范要求先用火盆将秸秆引燃、然后再把去冬地里的土坷垃向冒烟处的秸秆拢成一堆,拢成堆的土坷垃不能太实,那样不利于秸秆的燃烧呕烟。最佳的便是土坷垃之间留有空隙,燃烧充分灰堆的标准是浓烟能从土坷垃的缝隙处溢出,等第二天烟尘熄灭后打开土堆,灰堆里的土坷垃红红的犹如剖开的西瓜这便是质量最佳的灰堆。可是我们没有烧灰的经验,成功率可能不到40%吧!
记得春天烧灰的场面也很壮观。每当太阳西沉在暮色苍茫中收工的时候,你若举目四望,浩门大地上是村村点火(回族老乡村),队队冒烟,(农场各大队)数十万缕青烟袅袅,弥漫在上空的烟尘霎时间淹没了整个大队房舍、村庄。山岚被升腾的烟雾缠绕着仿佛是悬浮在云海中的蓬莱仙境。
大田播种结束后有一段空闲的时间。等油菜苗破土而出的时候大田管理也开始忙碌了。缺苗断垄地块的是要组织人员补苗的,对于断垄缺苗的地块,领导会让一位经验丰富的农工带领你去实地查看情况,弄清楚是播种的原因还是鼠害所为。假如一垄长势碧绿的菜苗突然断垄缺苗了,垄上还留有少量没有拖入地下焉黄的菜苗,而且菜苗垄沟的土层有一趟明显拱的松软痕迹,那肯定无疑是地下鼹鼠干的。鼹鼠,农场人称它为“瞎老鼠”“土拨鼠”是一种专门祸害农作物根苗的小动物。平时以植物的根茎为食,对这些“瞎老鼠”若不及时捕捉,秋天将会造成油菜籽大面积减产。捕捉它得有一定的技巧,这个季节队里有专门的捕鼠人,有经验的农工发现鼠害,会从身上取下一枝尖头的铁扦子和橡皮筋。“瞎老鼠”有个习性,就是它昨天没拱完菜垄明天还会接着拱。人们正是利用它的这种因循守旧的习性在它前进的道路上埋下机关,当“瞎老鼠”拱动土层触动地面上的机关时,利用橡皮筋的弹力马上将铁钎子射入地下“瞎老鼠”便中箭而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油菜的秸秆在拔高,忽如一夜风雨来,山岭沟壑黄花尽染分外香。
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只见连天黄花无穷日,七月菜花分外黄了。大田里婷婷玉立的菜花儿已经将她一生最灿烂、最绚丽的身姿绽放给世人。此时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犹如铺就了一席硕大的地毯灿烂的很是耀眼。七月的门源是一年中最温柔、景色最美的时刻,蓝天白云之下,渠沟牧场旁,清风徐徐吹过,黄的花海,绿的青稞似层层波涛涌动,又仿佛是两股不同颜色的水流交集在一起汇合。每年盛花期的7月,门源以绵延百里的油菜花而闻名于世,而今青海门源已打造成是全球最美花海。络绎不绝的游人倘佯在纵横阡陌的花海之中,你仿佛行走在大自然浓墨重彩的画卷里,面对大自然精致的田园风光,人们的心灵似乎也在这里得到升华。这正是:
待到夏来七月八,蝶飞蜂舞来安家。
花香熏得游人醉,天蓝地黄美如画。
七月的门源纯净的蓝天白云舒卷苍鹰盘旋;辽阔的草原草青花红;牛羊如云。达坂山隧道的修建、私家车的拥有、动车的开通极大方便了人们的出行。百里油菜花海的门源吸引了大量的国内外游客 ,浩门俨然已经成了西北旅游的胜地。我认为这是门源人民巧妙利用现有的种植业,集农业收入和旅游观光完美融为一体的一项创举。门源县油菜种植面积达60余万亩,成规模的种植与江南的油菜花相比极富震撼力。由于农场田地由北向南向着浩门河方向倾斜,站在农业一大队的位置上向北边眺望,农场七大队附近山体的沟口处有一片扇形的泥石流冲积区。东西方向便是阡陌连绵的油菜花海了。进入七月也是草原丰美,青稞灌浆秀穗,繁花似锦的季节,因此也就成就了山水画廊一般的浩门农场无比的旖旎与秀丽。
七月,倘若你自驾车登上大坂山观景台俯瞰山下,整个门源滩尽收眼底,近山如黛,远山的雪峰洁白,蓝天白云朵朵,大片的油菜花田,碧绿的青稞,金黄与翠绿镶嵌在一起,宛如一块巨型的调色板,面对如此胜景你的心会怦然心动为之豁然开朗的。
油菜花烂漫之时,也是天灾频降之际。由于浩门河谷特殊的地理环境营造了多变的小气候,农场人都知道威胁农作物丰收的有两大自然灾害既:霜冻,冰雹。防霜冻、驱云防雹无疑是保护油菜丰收的重中之重。在大田管理的空闲时间,队里会安排我们代工往田间地头运送油菜秸秆的碎末,每隔一段距离堆放一堆防霜冻。根据大自然的规律,农场人总结出了“雪下高山霜打洼”的农谚。每当气压降低有凝冻时,油菜的花蕾便会因霜冻而冻伤影响开花结籽。于是,继春天大田烧灰田野里又是一个村村点火,处处冒烟的时刻。夜晚的大田里放霜冻的浓烟滚滚,一层遮天闭月的烟雾,恰如拉开了一幅巨大的棉被,人造的小气候阻隔了凝霜在油菜杆上的积聚,有效地保护了油菜花的发育。
驱云防雹,那旋转的炮塔,那指向天空双管的高射炮,就足以给人一个上战场般的激动。浩门河谷小流域南北有达坂山阻隔,冷热空气对流就形成了河谷的小气候,有时一阵雷声响起,远处的黑云便翻江倒海似地像怪兽一般赶了过来。我2014年8月到浩门农场故地重游,就见过圆山北边雷声隆隆炸响,不一会,风雨便吹得花海波涛起伏花瓣飘零了。
记得当年青年队的男青年被场部抽去组成高射炮防雹队员,他们分驻在各个大队的防雹点上。每当乌云密布天空黑暗时,接到场部防雹指挥部的电话后,防雹点驱云防雹的火箭弹、高射炮便将炮弹炸向急剧翻滚的黑云,由于催化剂的作用,在云层中冰粒溶化了变成了雨水浇灌了大地。
雨过天晴,一道彩虹划过天空,阳光又一次眷顾了大地。穹顶的天幕处又变幻出了层层叠叠的瓦块云。经过雨水洗礼的油菜花瓣盈盈的水珠儿还是那样的娇羞百媚。青稞的麦芒挂着泪一样的水滴也让人格外地怜爱,雨后的浩门农场,湿润的空气中拌入了油菜花儿的芬芳显得格外地清新,丝丝缕缕中透着一股醉人的芳香。
圆山,当年一个布满防空洞名不见经传小山,如今也华丽转身建成了观花台。当年守着一季庄稼讨生活的门源人,思路改变天地宽,“全球最美花海”景区的落成,以花为媒吸引游客就是把一季静态的油菜花赋予了新的生命,开了名利双收的先河。蓝天白云下的浩门农场就醉美在花黄、麦绿的色彩间。
看着欣欣向荣的景区和络绎不绝的游客,我又心存一丝忧虑,景区5~10元一个的花环竟然都是采自自然界野生的狼毒花和各色小花,售卖人再加少量油菜花现场编制而成的,问及花儿是从哪里来的?景区回族阿娘说是从山里、滩里采摘来的。看着那么多的摊位面前的野花,阿娘们都在用野花编制花环,我,一个老农场人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景区的人们为了追逐最大化的利益,不惜再去破坏大自然的平衡,如不制止长此以往,大自然脆弱的生态资源还能承受得住这私采滥挖吗?
三 品尝甘甜的蜜糖。
等到第二年,也就是1975年底,青年队农业工人身份的我们进行了工作分配。我和小老乡孙立明被分配到农业一大队任代工员。同时分到一大队的还有:于洪华,韩新华,朱子彬男的被分到了大队机务队,分到裁缝铺工作的有曹德银,其她几位女生具体叫什么名字倒是记不住了……
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一个山花烂漫笑春风的季节,花儿们又引来了蝶飞蜂舞。物竞天择这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说到蜜甜就不能不说说职业养蜂人,他们是一群追逐鲜花与甜蜜事业的人。每年七月份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浙江,湖南,湖北,贵州,河南等省份的养蜂人就会追逐着盛开鲜花一路向西行。等到了浩门七月油菜花进入盛花期的时候,油菜花的花蕾上挂满了花粉,这是一个流蜜的季节,只见宁张公路上一车一车的养蜂人带着帐篷、带着蜂箱地齐聚集浩门河谷。他们的帐篷、蜂箱淹没在农场、农村广袤花海的道路、田间地头、麦场的空旷中,只有无处不在的数亿只蜜蜂,为我们剪彩了蜜糖丰收的序幕。
养蜂人一般以家庭为单位夫妻俩人共同经营着几十箱蜜蜂。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每到一个大队驻扎养蜂人事先都会到所在地的大、中队报个到,说明要在沟渠或场院边占一席之地安放蜂箱,这已是老生常谈、每年这个迁徙的季节都要举行的进驻仪式。所以对能不能让他们安家,他们心里并无悬念,毕竟这是一个双赢的季节。养蜂人无偿地得到了蜜源,而中队秋后油菜籽能否增产也全靠蜜蜂们辛勤地授粉所决定。
养蜂人的觐见礼是秘密地给主管生产的领导每人斤把白糖,或是十几斤大米。大米、白糖,这是那个年代紧俏的供应物资,百货公司、粮油供应本上基本没有供应。白糖,碱面百年不遇的只有在供应站工作的人,才有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私购一点。能在那个时期享有白糖供应的那是国家对蜂农倾斜的一项优惠政策,目的是在青黄不接喂养蜜蜂时才给予的特殊供应。因为蜜蜂在迁徙途中或花儿还没盛开的时候是需要人工补充食物的,至于大米这是南方人的主食,养蜂人他们都会随车携带的口粮。在那个物资匮乏又没有物资交流的年代,晶莹剔透的大米可是农场人不可多得的稀罕物。这些幕后交易的故事,我一个单身小青年是不可能知道的太多的。
直觉中只是感觉到”忽如一夜觉醒来,几座帐篷田间摆”。出工的时候田间、地头、道路旁多了6、7座帐篷和帐篷周边的那些蜂箱。
雨后,正逢农闲的时节。如链的白雾环绕着山峦,似洗的天空一片蔚蓝,花瓣上挂满了晶莹的雨滴,空气中散发出辣辣的芥末味道,那是油菜特有的辛辣味。我们踏着田埂上小草,水珠打湿了鞋子,造访了一户养蜂人灰白色的帐篷。一只不大暗黄色小狗的狂吠,主人闻声走出帐篷客气地与我们寒暄着。我浏览了他的住处,看到狭窄的帐篷仅能容俩人可住。篷内没有贵重细软可值钱的东西,几床被子很随意地丢在床上,绳子上没有条理的挂着男女主人的衣裳和毛巾,锅碗瓢盆则露天堆放,一辆自行车被塑料纸盖着,塑料纸上的雨滴溅落到碗里发出叮咚的声响,女主人则在打理雨后的蜂箱。总之,养蜂人因陋就简的习性是一切皆以最低的生活标准、一切以随遇而安为要求的。他边说话边整理着手中的活儿,闲聊中我知道他是浙江人,每年夫妻俩都会追逐着花儿不同的开放季节一路向西。他拿出一板蜂巢扫去爬行的蜜蜂,打开一个堡垒用毛笔蘸出一些乳白色像酸奶一样的东西,在瓶沿口处蓖了一篦,他让我也尝一尝,那是一种稠稠的、辣辣的味道。不等我问,养蜂人说这就是极富营养的“蜂王浆”,是蜂王的特供食品,只有吃了王浆的蜜蜂才能发育成蜂王。一般一箱蜂群工蜂能建造5~6个王台,有的蜂群甚至还要多些。所谓王台,它是蜂王幼虫居住和生长发育的地方,它是比普通的六边形蜂巢大的多的隆起物,就像人类建造的王府一样气派。据说,当第一只发育成熟的蜂王咬破堡垒爬出王台后,本能驱使它去寻找其它有储备蜂王的王台,自然生存的法则一旦新的蜂王诞生了,是绝不允许其它准蜂王继续生存的,它会凭着遗传的本能咬死其它还在襁褓中的蜂王幼虫,形式虽然残酷,我想这就是自然界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吧。
蜜蜂是群居性的小昆虫,它的一生都在无怨无悔的辛勤工作。这不,雨刚停一会,它们就飞出巢穴在箱体上探头探脑地评估着天气是否晴朗,稍一停顿便飞上了空中。养蜂人告诉,这会油菜花儿还有水珠,现在出去基本上是采不到花粉的。临近中午,水珠儿消退,雨后的菜花儿在太阳的照耀下更显得风韵犹存,菜杆顶着盛开的黄花,随风摇摆着,呜呜泱泱个小黑点在花朵上飞翔,只见它们时不时的穿行于每一朵花蕊,一场蜜蜂与花儿的大合唱开始了。
观察蜜蜂采蜜虽说无聊之极,但也是饶有兴趣的。只见它们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尝尝这朵,又品品那朵,觉得每一朵的花蜜都是那么香甜。蜜蜂身上有着毛茸茸的身体,为的是让身体能沾上花粉,它会在采花时用爪子梳理花粉压实在腿上,当花粉装满一小篮,它便歪歪扭扭飞起来朝家的方向飞去。
天晴的彻底了,养蜂人告诉我们,要想买蜂蜜你要等到天晴阳光强烈的时候来。那时是容易出蜜的。
等到一个阳光灿烂的一天,我和同事如约来到了漫天飞舞的帐篷,天格外的晴朗,我想这是一个全浩门河谷流蜜的日子。养蜂人打开蜂箱取出一块块蜂坯,熟练的用刀削去封盖,每个小六角形的桶里全晶莹的蜜。养蜂人把蜂坯放进铁桶里,铁桶边缘早已架好一个离心器,手摇的转子利用离心力的原理摇取了蜜汁。今年1975年,对蜂农和农场的农作物来说又将是一个丰收年。这几天青石嘴物资收购站门前马车、拖拉机络绎不绝,过磅、收购、仓库里堆满了盛蜜的铁桶。那是蜂农上缴给国家的蜂蜜,那是纯净地、不惨假的,没有华丽的包装,没有焦糖色的、不用勾兑的最环保的原浆蜂蜜,虽然它的蜜液里散落着些许的蜜蜂的残骸。收来的蜂蜜青石嘴物资收购站又把甜甜的蜜源运往祖国的四面八方去支援了国家的建设。作为一个浩门农场人,我也会在每年蜂蜜收获的季节,把甘甜又有滋补身体的蜂蜜捎给千里之外诺木洪农场的父母,虽然经历要先找浩门农场的车把蜂蜜带到西宁浩门农场办事处,然后再让熟人转交到诺木洪农场驻西宁办事处,再然后托诺木洪农场的车带到家里,两个农场之间没有快递,要捎点东西相当不易,农场司机的职业是那个时期最令人仰慕的工种,那个复杂的周转的过程,40余年后去回忆还是那样的萦绕在心间,那个托人捎东西的情景使我至今难以忘却、满满的回忆……
四 誉满西北的清油香。
当节令进入八月中下旬,大田里的油菜、青稞丰收在望。入秋后浩门的节气使得早晚温差明显加大,此时的油菜籽已进入灌浆后的成熟期。原本金灿灿的原野逐渐退去了繁花似锦黄色的衣衫,大自然的魔术师又挥洒巨笔,素描淡抹地把田野涂抹成了以绿色为主的油画。此时,田里的油菜花儿暗淡了,目之所及,残黄中泛着墨绿颜色的大田里,只有油菜秸秆的顶梢处尚有些许花儿的蓓蕾,可以预料强弩之末的它们,要想在低气温下绽放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了,因为夜晚的霜冻已经悄然的降临了。
场园中、道路旁原先摆放蜂箱、驻扎帐篷的养蜂人在不经意间陆续地搬走了,他们又往张掖、甚至新疆一带追逐着阳光和鲜花蜜源。联系好了的汽车开来了,一箱箱蜜蜂被搬上了车,狗儿也被主人安排了一个适当的位置继续迁徙,漂浮不定新的转场又开始了。这可苦了一部分起早贪黑勤劳的蜜蜂,它们一大早出去,等后腿挂满了花粉回来后家却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片熟悉的空地。蜜蜂们悬挂在腿上的花粉无处存放了,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茫然地、无助地在原来摆放蜂箱的上空寻找着它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找到的家~蜂箱了。还有的蜜蜂赶上了蜂箱搬走前装车的时刻,可是面对着蜂箱的出入口已被封闭,重重叠叠的蜂箱被码在车上,它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家了,车开动了,它只能围在车顶的上方跟着飞翔,可是它怎么能跑的过四个轮子的汽车呢?它们累了,它们最后只能客死他乡。回家迟了蜜蜂,自蜂箱搬走后,成千上万个无家可归的蜜蜂久久地盘旋着、寻找着、等待着。秋雨中,无处安身的它们只能苟且地栖息在菜叶中躲避无情雨丝的抽打。太阳的暴晒下,它们又成群结队的趴伏在水坑沿边吸食着雨水,边嗡嗡地交流打听着蜂王和家的下落。它们是被抛弃的一群孤儿,全农场几百顶帐篷每年不能跟车迁徙的蜜蜂到底有多少我不得而知,估计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它们掉队的原因只怨它们太勤劳、太能干,只顾埋头采花,没有抬头盘算着花期的衰败。
几天下来,蜜蜂腿上的花粉不见了,不知是因为被它生气的丢弃了还是被它当成了流浪期间的粮食吃掉了。此时,勤奋的本能使它们痴情依然不改,油菜花瓣里还有它们不太有力嘤嘤的声音。再一场秋雨,又一次秋风。蜜蜂们终于挺不住了,一阵秋风儿旋起,沟渠边、水坑里、杂草丛中到处留下了蜜蜂的尸骸,它们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凌厉成泥碾作尘时,浩门农场的秋收也就如期而至了。
我被分配到农场一大队代工,那是一个离浩门河和回族老乡村子很近的大队。当时大队给我和孙立明每人发了一件代工用的蓝色皮大衣。由于少了一件,我的大衣是大队写了条子我到场部大仓库领的,记得大仓库座落在往门源走上土坡的一个边上。
谢德昌队长,黝黑瘦削的脸上透着一股精干,他是甘肃漳县人,记得他的烟瘾很大,无论春播、夏管、秋收每次我们跟随他去代工,一支有机玻璃的烟嘴总能接连无数支香烟,在袅袅的青烟中,我们盘腿坐在大衣上,谢队长总能让我们听到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历史知识和社会上的故事。还有一位孙世昌的队长,单身一人在青海工作,辽宁瓦房店人,他们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都是我忘年之交的良师益友。
秋收代工要求午饭在工地上吃,午饭送来了,我们则摊开两件大衣在上面吃饭。皮大衣,我和孙立明戏称它为“战袍”。这是一件我们代工的多功能组合“百变战袍”。冷天裹在身上是大衣,热天顶在头上又是一把太阳伞,下雨了又可以当雨衣使用,吃饭了饭菜摆在大衣上又是一个饭桌,午饭后的小憩头枕着油菜捆子穿着大衣和衣而卧、一铺一盖又是我们的被褥。农工的镰刀又开始割油菜了,饭后百无聊赖的我们搜寻着周围一切可以解闷的事由。看,割过油菜的垄中仓皇奔逃长长短短的虫子,听,莎莎莎的声音在水沟里彼此起伏地响起,等你寻声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周围又恢复了平静。等你屏住呼吸静一会响声再起,哈哈哈哈这次看清了,在蓬松草丛里有十几只蚂蚱在约会呢。浩门的蚂蚱是尕尕的那种,诺木洪农场是没有的。估计它们也许长不大,此时它们四目相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瞅着对方,估计可能是几只雄蚂蚱吧,它正在踱着步摩擦着翅膀发出莎莎莎的声音向一只雌蚂蚱边挪边个唱个不停呢。我蹑手蹑脚下到渠沟想逮一只,谁知它们停止了歌唱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记得还有一件只有那个年龄才能干出来的糗事。有一次收割的地块临近副业一大队的学校,懒洋洋的秋阳中,躲在油菜捆子搭建的窝棚睡觉的我们忽然被一阵哨子声和同学们一二一的口号中喊醒。寻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学校的一个女老师在给班级上体育课。望朦胧的身影,孙立明说她是唐格尔木农场分来学校的可能姓王。不知她叫什么名字这也难不到我俩,听着女老师在操场上给同学们上课叽叽喳喳的声音,孙立明灵机一动说:她不是爱咋呼吗?就叫她王麻雀吧!我思衬嗯,有道理!就藏在油菜堆里恶作剧地扯开喉咙捏腔拉调地喊“王麻雀,王麻雀”。喊一声缩回头藏起来,再喊一声又缩到油菜垛里。等最后伸出头来看看,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估计王老师知道是骚扰她的,而且声音来之不远的割油菜方向,不胜其扰地她草草结束体育课带领同学回教室,没有逗趣的目标,我们又无聊地到田间检查秋收质量去了。
白天代工,晚上还要进大院进行“冬训”上大课。我当时年青无知,担当不起讲理论、灌输无产阶级政治思想的宣讲,自然中队有专职的管教干事他叫单会来由他宣讲。每晚“冬训”上大课、美其名曰“下大院”。秋收割油菜干了一天繁重体力劳动的农工们,破衣烂衫地排成几行纵队拥挤在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四间狭窄的大房子。一张桌子,一个茶缸,所有的中队干部陪学式的端坐在桌子的两边。管教干事单会来的“冬训”内容在咳嗽、汗味、呼吸、劣质烟草混合气味熏得你透不过气来中继续着,每当我听得思绪抛锚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到室外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等吐故纳新一股清凉的空气浸入肺腑时,啊!它是那样的沁人心脾。
如今回想起在一大队工作的时候,按部就班的生活虽然乏味但也不失乐趣。家属大院里几排房舍,住着五湖四海浩门农场老一辈拓荒者和第二代我们这样的接班人。丁家才、潘慧芳,张增力、李秀婷夫妇,孙世昌队长,老领导谢德昌队长家里是我经常光顾和蹭饭的地方。记得那时候电影《五朵金花》《阿诗玛》《刘三姐》已经解禁。场部电影队下大队跑片不再是反击右倾翻案风题材的诸如《欢快的小凉河》《决裂》之类的影片。《五朵金花》杨丽坤那甜美的形象,那委婉的歌声直到现在还萦绕在我的印象中。一首“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巧梳妆,蝴蝶飞来采花蜜,阿妹梳头为哪桩”?缠绵抒情的歌曲在哪个闭塞的年代里不知撩动了几多少男少女萌动的春心。
从道理上讲自你参加了工作,便解禁了在青年队男女授受不亲的禁约,证明你可以自由恋爱的谈婚论嫁了。我们处的那个时代没有如今这么多的传媒工具,没有书刊、杂志也没有生理、情感的启蒙。有的只是体内原始生理、心理的自然成熟。星期天,分配到各大队的朋友只要来访,遇到饭点所招待的除了到伙房打个菜买个馍,其余的菜肴基本上都是潘慧芳大姐给做的。潘慧芳是一个极其热情好客的大姐,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她会热心肠地用家中仅有的蔬菜和肉、蛋招待我的客人。谢队长家也是如此,每有家里改善生活也是邀请我去他家里一块吃饭,记得父亲利用到西宁开会之际去农场看我,是谢队长邀请父亲到他家里接待的,一张小饭桌上的酒菜,现在想想丁家才和谢队长那待人热情温馨的场面,内心都是满满的感激。
那时的我也是充满科学幻想的,在劳动的实践中体会到:秋收中油菜籽的浪费是惊人的,它一般经历三个浪费的阶段:
一,收割期间粗放的割、放、捆、码垛。细心的你会发现红黑的小籽粒散落在油菜茬子里面是非常的显眼。
二,拉拢散落的油菜秸秆,一人拉着特制的大耙子收拢掉在田间里的油菜秸秆,表面上看地块收割地是干干净净,实际上那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经过秸秆茬子的摩擦,耙子上的油菜粒早已被摩擦殆尽,你能收获的只能是无油菜籽的秸秆而已。
三,运输过程中的浪费。一辆车厢是拖板的拖拉机缓慢地行驶在大田里,两边是用钢叉挑着油菜捆的装车人,收割过油菜经过十几天的暴晒和风雨侵袭,豆荚早已处在临爆状态,装车时,钢叉一叉再举过头顶的走动中你就会觉得无数的菜籽像小石子一样打在你的脸上,落进你的衣服里,所以说菜籽的浪费是惊人的。
面对收割后油菜垄里散落得菜籽,这时我的心里也会闪过一个科学幻想的念头,怎样才能把散落在油菜垄里的菜籽收集起来呢?当时自己想到它应该是一台自行式、抽力强大的吸管可以吸附到地上的油菜籽的机器。在机器内部再利用物体比重的不同将石子、草叶、菜籽分离开来。其原理也就等同于现今的吸尘器,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代工期间无聊的想想而已。要是让自己发明创造,自己的那点文化水平也不足以搞科研。不过我们的后代真有能发明此项科研成果的,那也增产增收功德无量的创新啦。
说到秋收还有一件让人难以忘怀的往事,一大队土地的地理位置,东边和村里回族老乡为邻,浩门河陡坡底下是大队农工家属区。每到秋收进行时,总个别的老乡和农工家属经常趁着夜幕的掩护到大田里偷油菜籽。她们通常的工具异常简单,一条编织袋、一张床单铺在油菜垛旁抱上几梱油菜在床单上,用碾、踩、拍、墩、压、抖的方法就能将油菜梱上黑黑的菜籽抖落下来,如此反复多次,一晚上能轻松抖落5、60斤的菜籽。
月黑风静的晚上,我们防盗小队成员埋伏在沟渠里,静静地捕捉着大田里异样的声响。只要听到时续时断刷刷声响便包抄过去基本上能抓住偷油菜籽的人。说来好笑,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等顺着声音摸过去,黑暗中定睛一看竞是几头吃夜草的牛或马,是它们有节奏的吃草声迷惑了我们……
而有时傍晚村里老乡的晚收工,也有可能是有意识的晚收工,在地里明目张胆地装大队油菜梱子则是另一番情景的战斗。哗、哗、哗马车缰绳上铁环的撞击声告诉我们老乡的马车来了,他们很娴熟地拉开车距跳下车,几分钟后油菜梱子便装了半车,等我们飞奔过去阻止时先跑的老乡马车早已追赶不上了,一辆拉的少又落单的马车被我们围住,老乡在车上用铁叉和我们做拼命地抵抗,我们则用长棍和他们搏斗,现在回忆那个场面犹如古代车战,在赶车人熟练长鞭一甩的吆喝下、终于两条腿追不过12条腿的马他们逃走了。
秋收期间真正靠诚实劳动捡油菜籽的人也不少,她们靠一个筛子、一把苕帚扫田垅里的菜籽然后将菜籽然后用筛子过滤出来。开“康拜因”联合收割机的师傅则采用的是公开的秘密,提前和家属约定好利用晚上收工,走到田间小路的僻静处,将有意留在储藏斗里的油菜籽让家属进去打扫,这样也能扫出10几斤菜籽。每天如此,一个秋收季节的收获也是很客观的,反正在这个季节里复收油菜籽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个单职工家庭通过不同途径家家都有不少油菜籽的收获、因为菜籽卖钱后可以贴补家用这便是硬道理。
也就是1976年的9月9日,这是一个秋收加重阳节的节日里,吉林上空晴天霹雳一声炸响,一颗巨大的陨石陨落了。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根据农场的指示立刻实行一级战备,大队基干民兵全部配发了一个布制的胸章上书《门源民兵》我配发了一枝半自动步枪20发子弹,一个灰色的长袋子里装了约4斤吧青稞粒还是炒面记不得了。一级战备晚上统一打地铺住宿在大队会议室。白天我们到门源县附近的山里采来柏树枝扎起了松门,上面写着“挥泪继承主席志,誓将遗愿化宏图”。
一级战备的紧张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何时终于又恢复到以前平静的生活。我们大队通往副业一大队的土路上,据说是浩门农场仅有的几株毛白杨树的叶子掉光了,萧条的树枝在冷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榨油厂的烟囱又冒出了1977年秋季的青烟。东方拂晓榨油车间新的一天开始了!沸腾的车间,黄澄澄的油流裹着醇醇的油香被一大桶一大桶储存起来,它们将奔向城市的餐桌实现自己的价值。在诺木洪农场时,粮油供应是每人每月是0.5斤清油,那时家家户户炒菜惜油不舍得用,多用猪油脂烤油接济着吃。浩门农场是产油区,我们一大队又毗邻副业一大队,找熟人买清油随着自己工作年限已不再是一件难事,我做了一只白铁皮桶,一桶大约30斤,买好清油再找司机运回诺木洪农场解决了家里人一年的吃油问题。
2016年去西宁参加同学聚会,要带的青海特产太多,在不能再带的情况下,我说服老伴又买了一桶门源产的菜籽油,大概是2升装的把它带回山东,为的是从味蕾上寻找着那久违了的味道,带回的那一瓶菜籽油还分了0.5斤给同是农场的胶东老乡,剩下的只有逢年过节或休闲的日子才舍得做一次菜。
榨油开始了,在场部调配科的协调下,各大队用油渣换张掖、民乐的瓜、果、梨、枣、葡萄以及蔬菜也源源不断的运往农场。浩门农场一个丰富多彩的秋冬生活也开始了。
俗话说的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吧。追忆那逝去的青春,唤起尘封的记忆,因为它曾经就是我生活过的第二故乡,浩门农场~它就是我曾经短暂生活过的《我的浩门我的场,花海,蜜甜,清油香》。
文章指导: 微笑。
文字校对: 沙枣。
2019年8月18日初稿于山东日照:“赶海御苑”。